第85章 文人相轻,诗人战学者

这巴尔扎尼是个相当能讲之人。他明明来自两河流域,然而这德语和拉丁语说得比海索还好。

密教中人不能精通个十好几种语言,果然登不得台面。

这位大师和那位“大师”从苏美尔聊到巴比伦,从无影众王侃到围颈贵胄,从虚界谈到光界,又从梦境神龛回到醒时世界。

海索肚子里自然没什么货,然而他不懂装懂的本领高强。

他将巴尔扎尼的观点和自己有限而浅薄的知识结合起来,硬是把这位秘史学家给对付过去了。

“哎呀,奥科里多大师的这种观点实在新颖啊!”

“为什么‘逻各斯’会保留某些对祂们不利的历史,原来是为了掩盖多重历史中存在的更大秘密!”

“仅是私下揣度,这是贻笑大方了……”

海索感觉相当惭愧,他讲了一堆鬼话,似乎成功误导了这位巴沙尔大师。

“诶,这是相当合理的推测。”

这巴尔扎尼还想继续聊,海索则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巴沙尔大师,您瞧,那边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

“既然那位诗人有研习诸史之嫌,何不上前探探他的底细。”

那位吟游诗人的确不同寻常,巴尔扎尼对他的身份还是有些在意的。

于是乎,他们几位找上了那装扮花哨的诗人。

“哦!是神在人间的牧者,是人在神界的代言!”

海索刚站到这位诗人面前,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得他极具表演性质的神情。

“白湖圣所的诸位找上我这艺人,所为何事?”

这诗人一见海索等人的装扮就知其为教士。他边擦拭着自己的木琴,边说着语气相当夸张的话。

“诗人的表演精彩绝伦,诗人的歌声扣人心弦。”

海索一不小心就被带入他的说话风格之中。

“咳咳,我的意思是,我们对您的表演很感兴趣。”

诗人却是笑笑:“倒也奇了,教士们竟也称赞我的诗歌。”

“能得知音,确实令人欣喜。”

他的脚步诡异,像是踩着踢踏舞的步伐。

这动作却把海索看得一愣一愣。

只几步,他就跳到海索的正对面。

“吟游诗人兼旅行者克劳德,向奥科里多神父致敬!”

坏了,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克劳德,你认得我?”

“哦!谁人不知大师之名讳,谁人不晓大师之学识。”

“七重之中未曾遗失的五重,七门之中尚可开启的五门。远古的言辞化作历史,而您将历史重现为言辞。”

够了,够了,海索已经听够谜语了。

“诗人,今日圣诞,你为何竟会来到白湖?”海索开始发难,“既是圣诞,你又为何会唱不赞天主的诗歌?”

克劳德又抬起他那把木琴,正要开口,却突然被沉默许久的巴尔扎尼打断吟唱。

“不曾知晓还有这般轻浮的秘史学徒。”

海索闻言,暗道不好,这二位密教分子不会在这里对上线吧?

大佬若是斗起法,肯定会波及如海索这样的“无辜民众”。

“呵,我能观见窗外之风景,能识出非凡之色彩。‘有光的地方才有色彩’,能见得光的人才能看见颜色。”

“历史被隐没后,时间永远会令其显露些许残迹,这‘覆画残迹’又是眼中无光的人可得见的?”

似乎真是开始互怼了。

“斑灰的麻雀却自比鲲鹏,半截的臭虫也自称巨龙。”

“跳梁小丑敢讲阅遍千家乐,下贱乞丐能说吃尽百家饭!”

不愧是文化人,连词都是一套带一套。但海索对他们这种“回合制”式的互喷不感兴趣。

此时已然入夜,海索的信徒们已经到齐。

然而那巴尔扎尼与克劳德的“骂战”还没结束,他们二位“旁若无人”,完全是“渐入佳境”了。

结果,我们“拂晓学会”的“大师”携“左右护法”并“四大天王”就在这“开坛听法”。七位人杰就如此“毕恭毕敬”,听着他们“妙语连珠”、“舌灿金莲”。

“约翰,交予你一个关键任务。”

这聒噪令海索一阵头疼,但他又不敢弃之不理。

“你去解决他们之间的纷争。”

“啊?我?”

约翰在这听了一段时间的“法”,也大致听出这二人不甚简单了。

“你怕什么?”

“你只需等他们口干了,舌燥了,站累了,然后好生招待他们一番不就行了?”

约翰现在可是白湖村的事务官。他作为世俗力量的代表,此事交予他办,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自从隐士给约翰施了什么咒后,这约翰就跟“大脑升级”了一般。

牢靠程度陡然上升了好几个数量级。

海索正为自己成功甩开麻烦而暗自庆幸,却没想到这约翰冷不丁来了一句:“大师,我不是怕,而是因您将如此好的机会留予我而无比吃惊!”

啊?

“能与掌握隐秘知识的前辈交流,我,感到无上荣光!”

不好!海索只记得约翰靠谱了许多,却忘了他也魔怔了许多。

但话已经到了这份上,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海索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讲。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我方才以俗人的心态来揣度你,却是委屈你了。”

“约翰,去吧,能折得多少‘金枝’,全看你的造化了……”

在场诸位之中,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想自己给自己抽两个大嘴巴。

不过,无论如何,海索终于是抽出身来二探白湖湖心岛了。

上次在那座密特拉神龛的断壁残垣里转了几圈,这回的海索则是想看看遗迹周边的情况。

夜幕之下,石桥桥面上同样氤氲着一层水雾。海索走于桥上,却有种行在云端之感。

空中一轮月,水里一盘月。自此岸向彼岸,像由人间步入梦境。

这种感觉……相当不妙!

“大师,这桥有这样长吗?”

阿诺德怯懦的声音传来。

“感觉从村东到村西也没这么远。”

安德逊也觉着很古怪。

“这是通往‘真实世界’的道路嘛……”

巴切尔自言自语。

而一声没吭的海索是越听越毛骨悚然。

他们六位这么一步一步地已经走了快半个钟头了,但似乎完全看不到桥的尽头。实际上连来处都看不清了!

不谈其余五位或持火把或持烛台的凡人,就连海索这样拥有“夜视能力”的能人异士,竟也看不穿黑暗。

海索在黑夜中所能得见的光景与白昼时无异。他这种“魔法视界”都看不穿的黑暗,肯定是“魔法黑暗”了。

要出事了!怪力乱神又要来啦!

“……雾,具造幻移景之力,可模糊醒时世界与梦境之间的界限。”

“居于暗林中的诸神灵,或许能借着雾气将自己的权柄延伸到醒时世界来吧……”

读书果然有用,海索将《七相论注》与《雾遮》中自己仍记得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也能讲出这般像模像样的鬼话。

听得教主如此冷静的声音,众信徒便安下心来。跟着大师走,必然是难以吃亏。

与之相对,海索的腿反而越来越软。

不过好在,他终于见到了尽头的光亮。

到头了,有灯火,就是有人烟……

……嗯?

海索突然反应过来。

岛上怎么会有光亮?难道是石匠们插的灯?但他们不是说夜里点不着火吗?

海索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会想着夜里探岛!

或许是因为他在白湖村的话语权空前之高,导致海索产生了自己在隐秘世界同样能游刃有余的错觉。

作为“诸史研习者”,海索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他从来没有学到任何教训。

早知道该把那隐士也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