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绮芳楼,有您要找的人。”
暗卫躬身行李,将上了锁的锦匣呈上。锦匣陈旧,上头刻着的芍药纹路繁复,是禁宫之中才会有的手艺。酉时的宰相府书房静的让人不由屏息。棋盘一侧的男子微微颔首,一字落下,裁定终局。
“大人放心,她自有打开匣子的办法。见了里头的东西,您说的话,她便肯信了。”对面一副文官打扮的人看着胜负已分的棋局,叹了口气,“您的棋艺愈发精湛,某自愧不如。”
孟枕秋并不回话,状若无事地问了一句,“绮芳楼?吏部尚书倒是给孟某安排了个’好‘去处。”他轻笑一声,眼底却不见笑意。
“这匣子上的花样精致,倒让某想起个人来,”他亲自为对方添茶,自顾自的说,“罪妃柳氏素爱芍药,先前专宠时风头无两,陛下倒是常赏她些贵重物什,刻上芍药纹讨她欢心。现在想来,倒也真是造化弄人。”
刘远之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花无百日红。”
清茶氤氲出甘苦的香,他抬手拂去热气,又接道,“人走茶凉啊。柳氏的母族也风光不再了。”他饮尽茶水,起身微微作揖,“时候不早了,某也不叨扰了。”孟枕秋颔首回礼道:“恕不远送了。”
刘氏的马车驶离了宰相府。他起身,一边收拾书案上的披红,一边道:“备马车,去绮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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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绮芳楼较平素还要热闹。游廊上挂满粉缎红绸,满楼彩灯照得人影叠叠重重。花楼老鸨眉飞色舞地安排贵客入座。
“柳姑娘怎么还没来?”不少老客拽着她问东问西。老鸨被东拉西扯,不住地用帕子捂着嘴笑:“各位公子别急啊,泣露马上就来了。”
丝竹渐起,堂中琵琶惊弦。
孟枕秋的私家马车挑着小道,一路无阻。他倚在软榻上,手中的十八子飞也似的盘着。楠木磨成的珠子在烛火摇曳中泛着幽暗的光,一如他那双泛着疏离和杀意的丹凤眼。
刘远之是不是个好对付的。这锦匣在手里头,是他孟枕秋和刘远之共同的把柄。罪妃、氏族、宫闱秘闻,随便哪一个都能拿了他们的项上人头。
武将出身又步了文官仕途,多少沾些无畏果断。一手拿刀一手递刀……真是个好样的。
想到此处,他眯了眯眼,握着匣子的手紧了紧。
“一根绳上的蚂蚱……谁又说得准呢。”
马车最终停在了绮芳楼的侧门。他不愿引人注意,便借用了邻县一个乡绅家公子的名号,乔装了一番。一身墨绿长袍,兀得给他那张清冷绝尘的脸添上一抹风流。一进门,不少歌女舞姬便止不住向他看过去。楼中的龟奴一向眼尖,只一眼便迎了上去,将他带到了雅座。
脆生生的轻笑声传来,他脚步一顿,眸色微凛,看向来人。
这场百花宴真正的主人姗姗来迟。粉腮红润,杏眸惺忪。腰似杨柳,一身软烟罗裙,数不尽风流娉婷。
她轻快地走过来,向着客座行了个礼。“泣露睡迷了,误了时辰,诸位莫怪。”起身时一双眼似笑非笑地掠过孟枕秋。
不卑不亢,不怒不喜,却能让喧闹的大厅为之而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