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闺房闲话

张修接过柴朔楹递来的瓷瓶放了回去,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她的闺房。

师傅的香阁面积很大,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女子的房间。

甚至不像个卧室,反倒有些像个实验室。

房中放着七八个书橱,架子上满满当当的放着各种纸质书、丝帛、竹简甚至羊皮纸卷。

全是兵家、墨家、阴阳、算学、医学甚至农学之类的杂学书籍,诗词歌赋小说传奇一概没有。

靠窗有两个巨大的桌子,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一些张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用的金属零件。

墙上则挂着五行八卦、河图洛书、诸天星象。

张修一边走一边观摩,后面还有各种战阵图,有些标注了名字,如“车轮”、“冲方”、“风扬”、“六花”、“函箱”。

有些则没有标注名字,涂抹甚多,看起来还在推演完善中。

张修看得入了迷,一幅幅看去,直到.....

嗯?

“这怎么会放了一副盔甲?”

张修默不作声的打量着眼前套着铠甲的木俑。

这是一副黑漆顺水山文甲。

凤翅兜鍪、狻猊肩吞,厚重的山字铁甲片呈十字形编缀。

胸前和腹部用十字形束甲绊绑了三片带有贴合弧度的金漆铁板进行加厚防护。

腹吞是巨大的金制虎头,咬着宽皮带,下方袍肚上绣着龙凤祥纹及各种瑞兽。

“这个应该是世宗皇帝的御甲吧,怎么会放在先生这里?”

张修心里暗自琢磨:“这套铠甲不应该放在房州郑王宫吗?”

而且看起来,这铠甲像是被火烧过,鍪顶的缨饰全不见,只有一茬黑须。

甲片上带着火燎过的痕迹,丝帛装饰也是烧的残缺不全。

不过即使如此,也能看出柴荣是何等的魁梧挺拔,这一套铠甲绝对不比步人甲轻,能在马上穿这种铠甲作战的,定然是极其勇武的战将。

张修心驰神往,又往前挪了几步......

只见墙上赫然挂着他的那张黑漆大梢。

“先生,这.....”

张修猛然想起这么个事,于是一把取了下来,调侃道:“你连弟子吃饭的家伙事也要骗走吗?”

她自半个月前大猎结束时把自己的弓要走,当时说第二天就还给自己,结果之后就全当没发生过一样。

这女人也太贪了!

柴朔楹本来侧躺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他在屋中踱步,听他这么一说,鼻子一皱,当即掀开被子,坐起身气道:“什么骗不骗的,这般难听!”

“哦,那怎么说?有借无还?”

张修扬了扬手上的弓,没好气的看着她。

少女盘着腿坐在床上,抱着胳膊歪着小脑袋,一脸不高兴:“谁稀罕你那破弓!”

说着,又觉得有些吃力,便把手撑在大腿上,一边继续撇着小嘴絮絮叨叨:“你就不想想,再过十几天就要陪射了,如果碰到去年那个耶律啥啥的,人家一箭就把步人甲射穿了,你还要射三箭,这不就是输了吗?”

“啊?”

张修一时没想明白。

“我在想办法给你设计合用的箭啊,知道了吗?谁要骗你的东西了!”

“现在制式装备里可没那么重的透甲锥,要是箭头再加重,配重就配不平了。你整天就会寻花问柳,也不想想正事!”

张修有些理解了。

透甲锥箭头不管是三棱还是四棱,整体都是细长的流线造型,要加重量只能加长箭头。

而箭头越长,为了配平,箭杆也要加长,但到了一定的长度,弓就没法用了。

所以这种时候就要考虑材料的问题,这个张修就一点也不懂了。

所以她留着张修的弓,是在帮他设计测试最适合这张弓的穿甲箭。

张修心里感动不已。

“好了好了,弟子知道了。”

说完他把弓挂了回去。

少女对他这随口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继续嘟着嘴念叨:“你知道什么啊!好的纯钢,要取精纯的熟铁烧炼锻打百余火,每次锻打都称称重量,锻一回轻一回,直到屡次锻打而斤两不减,再炼上百次也不会有损耗,这才是最精纯的钢,你这......”

张修充耳不闻,他走到她身边,按着她瘦削的肩膀。

她瞪大凤眼,一下卡了壳。

“你.....你要干什么.....”

少女被他宽厚温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丝制单衣包裹住肩头,娇躯顿时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抖个不停。

她目光错乱,小脸飞红,只当张修突然想要对她.....

“这....这....不行吧!他怎么...我....”

少女心乱如麻,下意识的想要喊人,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然而张修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他把她轻轻按回枕头上,把腿摆直,又扯过被子细细的帮她盖好,趴过半身,往她身下两边掖了掖。

少女乖乖的任他摆弄,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她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就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小动物似的似羞似怯的盯着他。

忙完这一切,张修才拍了拍手:“先生你这得了病的人,躺床上不一样说话?坐起来到时候风寒入体,病又重了该如何是好?”

“哦~”

少女小声嗫嚅,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接触中缓过神来。

“他摸了我的身子,脸色都没变,就这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低着头往被窝里看了看,心里更加沮丧。

确实,自己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胸和屁股干瘪幼稚的像十三四岁一样。

偏偏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就更显的一点凹凸都没有。

“男人都不喜欢我这种样子的女人吧。”

她心中愁绪万千。

张修自然是猜不到她诡异的心思,他只是想着,先生这闺房里连个梳妆台都没,头脸的装扮就一支玉簪,跟各种稿纸零件放在一张大桌子上。

但是给自己安排的那个院子,卧室里各种衣装配饰都极尽用心,她真是把自己当儿子一样看待啊。

“先生...”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张修愣了一下:“先生你先说吧。”

“哦。”

少女踌躇了半晌,才小声问道:“那个鸢娘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

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鸢娘那容貌身材,简直是女人味爆棚,是一想起就欲火熊熊燃烧到自焚的那种。

而师傅.....

样貌虽然算是秀美大方,但若结合贫弱的身段和平日看人如蝼蚁一样的表情,可以说禁欲力十足。

柴朔楹看张修犹豫的模样,就明白了。

她也不生气,只是默不作声的把身子侧了过去,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