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骂假的话哪句可怕
真的戏假的你都可爱吗
真的梦假的泪哪个调查
我说信你你信是吗
——《真真假假》张卫健1992
陈家贵算是在女人堆里长大,家中有母亲张细妹和长姐陈家彤无微不至的照顾,街上租他家房的女人天天贵哥贵哥娇滴滴地喊着。
按照罗伟杰一针见血的说法,陈家贵的内心对不被认可的恐惧,所以总是在追逐不认可自己的人的认可,强求不偏爱自己的人的偏爱。
陈家贵是谁啊,南岭村天不怕地不怕的街霸。最莽撞的岁月,他可是能为了认识一会的兄弟情谊或是狗屁不通的道上规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试问过去谁敢说陈家贵句胆小?可吴丽君不仅说了,陈家贵还无法反驳,他何止是胆小,简直是连所有人都为之费解的小心翼翼。
吴丽君要求严苛,她对一切事物的评价,往往负面多过正面。相处久了,连没心没肺的陈家贵都开始对自己不满意。成年人似乎天生就要像天平,事业与爱情哪头都不能颤。陈家贵跟着陈永明干的招工生意,虽然收入不菲,总是东跑西颠,一个月见不到吴丽君几面。自己干,录像厅的生意只能说是小本经营,和吴丽君所在金花纺织厂的规模无法比拟,听说连老板的大儿子都对吴丽君有意思,更让陈家贵自惭形秽。
陈家贵的叔叔陈俊生从香港回乡探亲,看到唉声叹气的陈家贵,便多问了几句。
“阿贵,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陈俊生捧着笑痛的肚子问道。
“什么?”
“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什么世面我没见过,你带我见见呗。”
陈家贵跟着陈俊生去了香港的家,才知道他远离亲人,跋山涉水抵达大彼岸,也不过是套不到七十平的单元房。老婆、孩子、岳父、岳母,一家五口,三代同堂,挤挤挨挨住在一起。
“叔,你带我见的是什么世面,你这还没有旺财的地大?”
“侧下身子”,陈俊生只穿一条四角内裤,光着上身在过道上与陈家贵狭路相逢,“你以为人人都是李嘉诚啊,能住千尺豪宅。”
“千尺,不到一百平吧,也能叫豪宅?”
“这是香港,不是乡下”,陈俊生两步路进了卧室,拆开护在怀里的干洗袋,小心翼翼拿出里面的一件西装。陈家贵靠着伸手要摸,被陈俊生一掌拍开。
“一件衣服而已,至于像祖宗一样伺候?澡都自己洗,衣服却要花钱给人洗?”陈家贵说道。
陈俊生从衣柜拿出另一套西装递给陈家贵,说道:“这套是我以前比较瘦的时候买的,没穿过几次,赶紧穿上,带你出门。”
铜锣湾吉列岛的海湾,一场盛大的派对正在举行。
陈家贵看着沙滩上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指着自己身上的西装三件套,问陈俊生:“叔,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些公子小姐是来玩的,我们是来淘金的。”陈俊生把一叠名片塞到陈家贵手中,“你少说话,跟着我就好。”
“俊生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卖什么?”陈家贵念着名片上的字问道。
“信息。”
“我认字,看得见上面写着什么。”
陈俊生懒得废话,把陈家贵领到一旁的酒店宴会厅,里面人人衣着光鲜,个个老板派头,大概就是所谓的世面。
陈俊生从酒保手中拿过一杯香槟,开始熟络地与人寒暄。
“陈生,好久没来参加游艇会,忙什么业务?”
“去内地帮刘生看项目,现在政策太好,跟白捡钱似的。”
“李太来了,好久不见又漂亮了,你先生的游艇前几天不是去保养了,今天开过来了吗?”
......
陈家贵就站在一旁,偶尔帮陈俊生递名片,有人看他脸生,还问陈俊生什么时候换助理了。陈俊生哪有什么助理,以前参加重要场合,都是花钱雇人临时扮演。
“没换,两个助理。今天天气太好,太太怕女助理穿太辣,哈哈,非让我换这个跟着。”
“那你们夫妻很恩爱啊。”
免费的助理陈家贵听了好久,终于搞懂在港深两地游走的陈俊生做哪门子生意了。原来名片上的信息咨询就是过去的“消息掮客”,他在深圳收集各种政策、商业信息,然后整理成可以交易的“商机”,回到香港卖给充裕资金的投资人,最好能够把人直接带到深圳落实投资,这样投资者和被投资者都能讨到好处。
陈俊生巧舌如簧,约莫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已经约好两个投资人下周去内地。陈家贵内心震惊,和陈永明的人力公司相比,陈俊生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
生意谈好,陈俊生立马收工,免得让人看透他迫不及待的内心。陈俊生把公文包丢给陈家贵,换上一副富二代常有的纨绔表情,未饮先醉,晃悠到吧台,请小姐们喝鸡尾酒。他左右逢源地聊了一会,就有一位身姿曼妙的性感女郎提议换个地方畅聊人生。
“没你什么事了,你去沙滩玩吧,回家前我来找你。”陈俊生蠢蠢欲动,手都放在了性感女郎的纤腰上,还不忘交待陈家贵一句。
此时,外面沙滩派对进入了高潮,年轻的男男女女恣意地随着动感音乐不停摇摆。人群正中一个胸肌饱满的健硕男人,将香槟缓缓浇在身边穿红色比基尼的性感辣妹脖颈上。然后在一片尖叫起哄声中,男人用嘴在辣妹胸口上截停酒液,一滴不落地饮尽。
而不远处的沙滩椅,一个眉眼精致的短发女孩钟艳艳恶狠狠地看着这一幕,起伏的胸口显示她气得不轻。
“艳艳,你之前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大不了分手,根本不值得生气了。”身边的女性朋友劝道。
作为香港电子巨头钟传国的掌上明珠,钟艳艳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朋友她换得勤,你情我愿她也洒脱。当然前提是,她甩的别人而不是别人甩的她。
“我不生气,就是看着不顺眼。”
一曲结束,跳舞的人群散开回到各自的沙滩椅。刚才人群焦点的健硕男人和性感辣妹,手牵着手地朝钟艳艳走来。
“艳艳姐,你不要不高兴。刚才没有看到你也来了,我就是跟人打赌输了找个人配合,哪知道孟少玩个游戏这么认真。”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这种男人你尽管留着好了,我看不上。”钟艳艳说道。
“哦,是吗?那你看得上什么男人?”
性感辣妹口中的“孟少”是香港三大船王之一孟聪的孙子孟致远,也是个没人想要惹的人物。过来凑热闹的年轻男人们看钟艳艳环视四周,似要认真回答这个问题,都下意识地缩紧脖子,后退半步。
“他就很好。”钟艳艳指着一身腱子肉,抱着冲浪板从酒店走出来的陈家贵。
孟致远了一眼只穿一条四角内裤就敢出来的陈家贵,他的冲浪板上还有酒店的标志,看起来就是个新手。
“啧,喜欢冲浪,比比?”孟致远挑衅地说道。
陈家贵搞不懂这群陌生人要干嘛,但他不喜欢输,即使不知道赢了有什么好处。
烈日当空,海风卷起一道道浪墙,孟致远抱着冲浪板率先走向大海。
陈家贵水性极好,过去拿块木板都能和朋友逐浪打闹,但他没有用过专业的冲浪板,一开始趴在冲浪板上适应。孟致远在浪口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回来,居高临下地朝他竖了个中指。
陈家贵蛰伏许久,直到能够把握海浪的节奏。慢慢地,他站了起来,单脚勾住冲浪板尾鳍,像苍鹭收拢羽翼般压低身形。浪峰裹挟着白沫轰然倾轧的刹那,他绷紧腰腹腾跃而起,板缘切过翻卷的浪舌,在坍塌的水幕里劈开半月形缺口。
风力升级,一波浪高过一波浪,想要以更高耸的峰峦给挑衅者一点颜色。孟致远没有得意多久,被一个浪拍落水中。而陈家贵却借着浪脊倾斜的弧度冲锋,一次又一次攀上顶点。当最后一道五米高的涌浪自天际压来,陈家贵忽然跃离冲浪板,躯体像拉满的弓弦,短暂的滞空后,跃入恢复平静的大海中,而身后被他驯服的浪墙已经化作泡沫消散。海风在他的耳畔呼啸,带来沙滩上断断续续的惊呼声。
陈家贵从水中站起,把头发往后甩去,抱着冲浪板慢慢从沙滩走来。刚经历一场消耗的肌肉线条格外分明,又黑了几分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色泽。
钟艳艳都不知道陈家贵的名字,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紧紧抱住陈家贵的腰,然后给一脸衰色的孟致远还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