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不解，余歌带着李勇到值班室更换警服。
夷山市突然下起大雨，细密的雨帘将整座城市淹没，来来去去的车溅起一人高的水墙。
所长紧了紧身上的警服，下意识道，“好久没见下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七天前。”
他和所里老同志要去平陵区公安局，见眼下气氛沉闷，便想开个玩笑。
但此刻众人显然没有这个兴趣。
女人的死亡以及尸体的失踪勾起了李勇七天前诡异的梦，他现在依旧脸色煞白，恍恍惚惚。
至于那位老同志，谁愿意大晚上加班啊？还是因为这种事。
尸体丢了不查警局周围监控，让查平陵区周围三区所有监控？也得亏市局局长干的出来这种事。
“这个任务难度的确很大，尽力而为就行。”
所长也觉得任务有些离谱，不过反正没压在他头上，这种最后一般也会不了了之，于是简单交代几句便兵分两路出发。
余歌见李勇浑身都在打颤，便让他坐在副驾休息，自己开车。
暴雨滂沱，枝条在风中狂舞，能见度极低，只有眼前一条道路呈弧线状延伸出去，没入黑暗之中。
“师父，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啊？人怎么可能越长越扁，长成那个样子呢？”
李勇指的是女人床下的那具尸体，此刻的他，声调越来越高，越说越激动，带着难以言表的恐惧。
余歌沉默良久，声音干涩的开口，“也许，夷山正在遭遇一场旷古烁今的世纪大案，此间事了，说不准我们也能名留青史。”
余歌想安慰李勇，但他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勉强地开个玩笑。
案子发展到现在这步，他也有些迷茫。
试问，在满地都是监控，到处都是警员的公安局里，该怎么不被监控照到，不被警察发现的偷走一具尸体。
余歌得不到这个答案。
莫非真有鬼不成？
他的心在动摇，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就在这种沉默的气氛里来到市局。
抽调警力的主要目的，还是细致的探查市局附近三区的天网监控。
由于每个街角，每个路边的监控实在太多，凭借市公安局空闲的人手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目标，平陵区公安局及下辖十三个派出所因此被抽调。
余歌和李勇主要负责平陵一路到发展大道的天网监控，时间从下午五点零五分到现在，探查沿路有无异样。
查整整三个县区的监控，其实完全没必要，只是情况太过诡异，市局局长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在五点零五分，监控室的同志发现躺在解剖室的尸体陡然消失。
前一秒，尸体明明还在，下一秒，床上空无一物，仿佛整块图形被直接扣掉。
事件自然引起上级重视，网警在检测监控录像是否被入侵篡改的同时，局里对接触过尸体的警员展开细致查问。
可最终的结果是，截止到五点零四分，还有警员见过这具尸体。
所有人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邪门的事，结合女人和她床下尸体相同的惨状，局里隐隐出现一阵闹鬼的说法。
“这么大的东西居然还能明晃晃消失，不会真有那啥吧？”
“反正上次那具男尸我就觉得不对劲，浑身组织那么扁，却没有明显的挤压伤害，怎么看都不可能。
这具虽然还没解剖，但我估计也差不多，现在更是直接在监控下没了，你自己合计去吧……”
尽管此刻都在紧锣密鼓的查监控，余歌和李勇还是能从市局同事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些案子有关的动向。
李勇不禁直打怵，怎么都这么说，不会真有鬼吧？
余歌递给李勇一杯热水，又拍拍他的肩膀，“要不行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今晚多半要熬大夜，李勇刚毕业就遇见这种事，心理负担太重，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我……”
不知不觉间，李勇已脸色煞白。
他很想硬撑着表示上进，但发软的四肢显然不支持他这么做。
余歌找到负责人，“我们所里有位同志身体实在不舒服，要不就让他先去休息吧，他那份我帮他干。”
女负责人见到李勇这副样子，便想让他回家。可外面雨大如洪，仿佛从天空倒水，于是只能带他去值班室休息。
“小同志，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行，注意身体。”
说罢，她带上门，缓缓离开。
值班室里除了李勇还有两三个正在睡觉的警员。他们加了很久的班，现在正在呼呼大睡，沉闷如雷的鼾声响个不停。
原本李勇还有些害怕，觉得待在人堆里好些，可听着吵闹的鼾声，紧张的情绪倒也缓解许多。
想起在女人床底见到的尸体，他下意识往值班室的架子床下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
他长舒一口气，脱掉外衣，躺在床上，放空思维，尽量什么也不去想。
不知道过了许久，他就这么在鼾声中睡着，神态缓缓放松。
突然，他感觉迎面吹来一股冷风，就好像有人对他吹气。
值班室窗户没关吗？
李勇昏沉的意识起了这个念头。
他并未当回事，继续入眠。
半睡半醒间，他耳边再次传来一阵细密的杂音，像是电路噪点，又像是一群人在说话。
有人进来睡觉了吗？
不对，怎么感觉这声音这么熟悉？
李勇下意识感到恐惧，他挣扎着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而那声音也在他耳边越发清晰。
“嘶罖ra离卅……”
“被……舒服……”
“背靠背真舒服……”
在彻底听清那句话后，原本被死死压住的感觉顿时消失，李勇瞬间睁开眼，散乱的意志重新汇聚，无尽的惊悚袭上心头。
他双眼通红，紧缩成团，满腔的惧意汇成一个字。
“艹！”
“哒哒哒。”
随着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余歌和负责人突然打开门，“怎么了？”
负责人原本和余歌商量着看看李勇的情况，毕竟他那脸色确实吓人，负责人害怕出什么意外。
可两人刚走到值班室外面，便听到李勇的声音，于是连忙赶来。
值班室里现在有三名警员休息，听到李勇的声音也纷纷惊醒，询问着情况。
可李勇只是抱着头，恐惧的一言不发。
直到余歌跑进来，打开灯，李勇仿佛找到主心骨般，刚想开口。
却见余歌和负责人浑身僵直的站在原地，双眼圆睁，脸色煞白的看向他。
李勇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惊恐的扭头看向其他警员，只见他们正以同样的神情看着他。
李勇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浑身僵硬地趴在床沿，头缓缓向下。
他看到，在值班室的架子床下趴着一具干瘦的，无比扁平的尸体。
那是女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