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其古字形像人身大头的怪物,是迷信者以为人死后离开形体而存在的灵魂。
余歌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过往二十余年的现代科学教育让他完全不相信世上有鬼。
直到昨天。
……
“做噩梦还要报警,我真想报警把这家伙抓起来!”
暴雨倾盆,天幕漆黑一片,像是铁铸的,盖在摩天大楼的顶上。
红绿灯单调地变换着,闪烁着红蓝爆鸣的警车如同奔行在迷宫中的野兽。
刚入职的警员在车中吐槽,第一次值夜班就在凌晨因这种事出警,烦死了!
“万一真有紧急情况呢?作为警察,凡事不要掉以轻心。”余歌朝年轻警员告诫道。
尽管,他也不认为会出什么事。
余歌,毕业后入职平陵区街道派出所,这些年碰上的案子不是鸡毛蒜皮就是故弄玄虚,没一件大事。
以一个正常人的认知,今晚也不会例外。
“师父,肯定没事,世界上哪有鬼啊。”
年轻警员李勇大大咧咧笑道。
这是余歌名义上的徒弟,前段时间新来的警员。
严格意义上,凭余歌的资历还不足以带新人,但小地方的派出所人少,顾不上那么多。
对于李勇的反应,余歌不置可否,毕竟事实的确如此。
五分钟前,警务中心接到女子报案称做噩梦被惊醒,然后在家中遭遇灵异事件。
尽管很荒谬,但案子还是被指派到最近的街道派出所处理。
今晚负责值守的余歌和李勇也因此赶来。
“十七栋,1804……”
虽然是凌晨,路况良好,但此时雨下得正大,余歌二人的速度倒也没快多少。
淋雨进入楼道口,坐上电梯,随着老式电梯的滋滋作响,他们有惊无险地来到十八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余歌径直走出,眼前是很常见的一梯四户房型。
在他们要去的1804房门口,正站在一名女人。
“你好,我们是街道派出所的民警,请问是你报的案吗?”余歌朝女人问道。
那女人穿着真丝粉色连体睡裙,披着头发,神色紧张,听到声音的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浑身颤巍巍抖动,在看清余歌身上的警服后彻底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
“你们可算来了,有……有鬼啊!”
“好的,女士,请你详细交代一下事情经过好吗?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余歌用尽可能温和的语调向女人询问。
女人大口喘息了好久,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事情经过。
听了有大约五分钟,余歌从女人话中还原出当时的场景。
女人出差回到家,简单收拾屋子后便迫不及待地洗漱睡觉,很快进入梦乡。
半夜里,睡着睡着,她感觉有一股气流迎面吹来,就好像有人正对她吹气。
但女人实在太累,以为只是窗户没关,便没在意地继续睡去。
可慢慢地,她听到耳边莫名响起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有点像电路噪点,又像一群人在小声说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清楚。
这声音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女人正处于似醒非醒的交界点,便没有害怕,一直用昏沉的意识去听这声音的内容。
他们到底在说啥啊?
女人迷迷糊糊地起了这个念头,原本若隐若现的声音逐渐清晰。
“@℡§∞……”
“……舒服……”
原本一切都很平常,直到她彻底听清那句话——“背靠背真舒服”
女人头皮发麻,顿时清醒,原本萦绕不去的睡意瞬间消失不见。
理智逐渐恢复,她惊悚地缩在被窝里,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先是耳边响起莫名其妙的声音,然后自己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对未知的恐惧迅速袭上心头,让女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可她又感觉可能会是做梦,于是聚精会神地仔细听着。
隐忍的呼吸和她剧烈的心跳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呼……
没动静,看来是做梦。
过了好久,女人才放下心来,恐惧缓缓消散,在她刚欲合眼休息时,耳边冷不丁再次传来那道声音。
“背靠背真舒服。”
女人抓住余歌的手,用颤抖到近乎嘶吼的语调道:
“我敢确信我没有听错,当时绝对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背靠背真舒服’!”
外面闹出这种动静,周围几户的门也隐隐打开一道缝,透过缝隙能注意到到里面有人偷偷在看。
为了降低影响,余歌主动提出进家里看看。
女人因为太过害怕,不敢靠近,于是告诉了密码,让他们开门。
在输入六位密码后,房门发出滴滴的确认声,随着咔嚓一下,锁芯弹簧打开,房门悄然打开一道缝。
缓缓拉开门,客厅一片漆黑,走廊的灯光透进去照亮了些许。
但在暗淡的光中,若隐若现的客厅却显得格外诡异。
余歌按图索骥找到灯光开关,将其打开。
里面是很平常的暖式装修风格,沙发,电视,墙壁都充斥着温馨的气息。
李勇直犯嘀咕,“真有这么邪乎?”
余歌没有回应。
在见到女人的第一眼,余歌便注意到她的瞳孔散大,脸部出现轻微抽搐,不出所料的话,这是极度惊恐的表现。
考虑到女人曾说自己并无精神病史,余歌也忍不住警惕起来。
他不相信鬼神之说,这样看,答案似乎只有房里有人。
让李勇驻守在门口,严防有人逃窜。
余歌抽出警棍,小心打开卧室房门。
“啪!”
房间灯光瞬间打开。
里面只有实木衣柜,和一张贴着地面,缝隙不超过五厘米的席梦思床。
没有犹豫,余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迅速打开衣柜,但里面只有摆放整齐的衣物,丝毫没有躲藏的痕迹。
没有?
余歌轻蹙眉头,再次打量一圈,回到客厅。
然后一个人在整间房里耐心筛查,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将女人和李勇喊进房间。
“我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然而女人却很崩溃,“那个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我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就在我耳边,打开灯以后却什么都没有。”
余歌耐心抚慰着,“那有没有可能是幻听呢?压力过大也可能导致这个结果。”
“绝对不可能,我平时睡觉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今天莫名……”
就在女人说话时,房间里突然传来李勇惊恐的尖叫。
“啊!!!”
在刚才余歌和女人讲话时,李勇听到女人说“声音就在耳边”,像是想到什么,独自一人来到卧室,但没多久却发出惨叫。
怎么了?
余歌警觉抬头,瞬间冲进卧室。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李勇。
李勇此时正脸色煞白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嘴巴不停开合却始终说不出话。
沿着李勇手指的方向看去,余歌瞬间头皮发麻,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只见床铺已被挪开,在原本床铺的位置,趴着一具死相诡异的尸体。
这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呈现出一种不合常理的扁状,仿佛被液压机来回碾过,浑身骨骼已碎个稀烂。
他的脚掌被削掉一半,薄薄的一层衣服里,清晰可见一些宛如肉类的填充物。这些填充物被一根根绳子死死绑在尸体身上,仿佛只是单纯为了让尸体看上去不会那么扁。
艹!
余歌强忍着不适将李勇扛出房门,在控制住女人的同时向上级汇报情况。
不过十分钟,一批荷枪实弹的刑侦警察很快接管现场。
他们也被带到公安局集中问询。
余歌和李勇的一切行动都被记录在执法记录仪中,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来来回回问了许久。
待好不容易结束,瓢泼大雨已经停了,天空散发着熹微的光芒。
尸体是在女人床下发现的,她自然被当作犯罪嫌疑人,现在仍在管控。
这个案子闹得很大,而且也并未到下班时间,两人便直接回到派出所。
李勇全程脸色煞白,精神恍惚,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回答。
余歌索性让李勇下去休息,他自己向半夜回所的所长汇报情况。
躺在所里的值班室中,李勇浑身仍忍不住颤抖,回想起刚才见到的尸体,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不知道过了许久,他平躺在床上,神态缓缓放松,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细密的杂音,像是电路噪点,又像是一群人在说话。
上班了吗?
师父和所长在谈事情吗?
混沌的意志让他做不出过多思考,心中浮现这些问题,他便下意识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嘶罖ra离卅……
“被……舒服……”
随着残存注意力的集中,这杂乱的声音逐渐清晰,直到在他耳边汇成一句话。
“背靠背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