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练习潜伏之术,先登营全身裹满淤泥,匍匐前进,昏暗的月色下,若不仔细看,他们与大地融为一体,难以辨别。
前面由熟稔地形的张赫部众带领,顺利摸到敌军囤积粮草的后勤辎重营地。
午夜将临,雾气渐浓。
整片大地似乎都被妖雾吞噬,仿佛天上的明月都悄然失色,不敢声张。
隋军中军帅帐,众将披坚执锐,枕戈待旦,传令兵突然入帐传报:“禀告将军,敌军已至后勤辎重营外,”
王世充难得从卧榻内起身,正了正衣袍,接着继续卧倒,慵懒道:“接下来,就看诸位表现。”
“得令!”
将领领命而去。
迷雾中,营地内。
几堆篝火透过迷雾映射过来,影影幢幢,摇曳不定,模糊不清,随军兵卒的说话声清晰入耳。
刘黑闼做了一个手势,意为下令袭营!
一千兵卒化整为零,如同幽灵一般,快速逼近敌营。
挺近至敌营十步之内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呵斥声:“什么人擅闯军营?”
刘黑闼迅疾拔刀:“杀~”
隐隐绰绰的浓雾中,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
“有敌袭!”
“当当当~”
营前木头搭建而起的哨塔上,立即响起急促的刁斗声。
“啊~”
数道惨嚎声响,‘叮叮咣咣’的刁斗敲击声霎时哑火。
先登营神兵天降,越过沟壑,移开拒马,绳索绑住栅栏,使劲拖拽。
“咔嚓!”
木头制成的栅栏立即断成两截,营栅被撕开一条豁口,顷刻间,先登营跃过沟壑,争先恐后冲入敌营,短兵相接,交鸣声起,箭矢乱飞,哀嚎嘶吼不绝于耳。
“莫要恋战,先烧粮草。”
“诺!”
先登营兵卒一拥而上,迷雾内惨叫连绵,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有人在烧粮草,快阻止。”
迷雾内,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刘黑闼手握巨刀,眸色凝重,一眨不眨的盯着脚步声靠近的方向。
他面色不挠,内心却如夜半临渊,惊涛骇浪,此战以小博大,九死一生,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心情越发紧张,血战一触即发,明显感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强行稳住心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烧粮草!
完成任务!
一定要活下去!
身后一道又一道营帐被点燃,刘黑闼的心情越发放松,正当他庆幸大雾弥漫天时地利,扶掖他完成任务时,身后突然冲来一人。
“将军,我们被骗了,营帐内空无一物,根本..根本..没有任何粮草...”
“什么?”
刘黑闼措不及防,不由全身一凛,脚底发寒。
不容他更多反应时间,浓雾内忽明忽暗出现无数人影,为首之人乃是一名敌将,手提长刀直扑而来。
知道自己中计,刘黑闼便知此次任务失败,既然如此,还打特么什么架?当下爆喝一声:“撤退!”
随后率先狂奔,带头跃出营地,指挥弓箭手射击还击,阻挡敌军推进速度。
一道奇怪尖锐的鸟叫声响,传出很远,焚烧粮草的先登营兵卒听到声音,迅即撤离,不带分毫不差犹豫。
敌军既然算准自己来烧粮草,必然有所防范,此时若不趁着浓雾掩护脱身,再晚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不等所有兵卒撤出敌营,四周骤然响起喊杀声,一道道火把摇曳,密集的脚步声快速朝这边围拢过来。
刘黑闼无奈,为今之计,只能靠先登营的经验和武力,集中兵力杀出一条血路,博取一线生机。
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红线,挥动巨刀,横扫千军,冲过来的敌卒血肉横飞,倒地不起。
“这边撤!”
身后追兵喊杀不断,穷追不舍,刘黑闼大刀阔斧,带头开路,一把巨刀如同收割夏麦的镰刀,所过之处,敌卒尸首分离,血洒冬夜。
身后兵卒红缨如蛇,倏然而出,浓雾中冲来的敌卒只觉红光一闪,一杆长枪飞刺而来,如同催命的毒舌獠牙,迅疾没入他的脖颈。
另一杆长枪自上而落,敌卒见状迅疾举刀格挡,不曾想刀刃尚未触碰,长枪却快速弯曲,枪尖准确无误扫射到他面颊。
不等他痛喊出声,先登营兵卒支在枪腰的手一松,弯曲的长枪迅即绷直,长枪直接从对方张开的口腔扎了进去。
长枪犹如龙飞凤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看似毫无章法,却在枪身弯曲或后撤间,接连收割敌卒性命。
手握长刀的兵卒趁敌人长枪捅向伙伴之际,猛然前冲滑铲滚地,把握时机,横扫而过。
锋利的刀锋就像劈砍黍米杆的镰刀,敌卒双腿在刀锋触碰之际,迅疾与身体分离。
刀锋速度不减,迅疾扫过,敌卒脚腕鲜血如注,捅进先登营兵卒胸膛的长枪登时卸力。
地上的兵卒仰首,与伙伴点头示意,长时间的训练,早让他们配合默契,无需再用语言表达感激之情。
突然,伙伴眸色惊恐,手中长枪迅速递出,身躯却向背后弯曲,浓雾中出现两名敌卒,一人手中长枪刺向他的面门,另一人长枪扎向地上。
地上的伙伴似乎预判到敌卒位置,尚未回头,锋利的刀芒先至先至,两道惨嚎撕心裂肺。
敌兵无穷无尽,杀掉一批,浓雾中又冲出一批,随着负伤兵卒越来越多,突围的速度逐渐放缓。
巨刀再次杀退一批敌兵,刘黑闼肩头早已负伤,刀背锯齿上,挂着敌人的衣裳布条和血肉,长刀插在敌卒胸膛,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脚下的血液开始凝固,粘液有即将冻硬的迹象,趁敌军进攻间隙,赶紧忙里偷闲喘口气。
回望身后,浓雾笼罩,不知还有多少追兵,脑海迅速盘算,浓雾是他唯一机会,突然想到临行前将军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敌营有十数万大军,若是暴虎冯河,无脑蛮干,先登营必然要全部断送此地,保留火种,绝不能让先登营团灭。
做出决定,立即暗语下令,安排一名校尉率一团人马向西突围,另安排一名校尉率一团人马借浓雾就地潜藏,剩下五百人则由他率领,继续向南突围。
命令下达后,三队人立即分散突围。
战事胶着,双方都在发怵,冲进浓雾的兵卒已有千余,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段达内心怔忪,心道:敌军骁勇无双,不会是李绍恭亲自带队吧?若能斩杀少年,自己必将据为首功。
只是少年手段狠辣,计谋阴狠,让他不禁开始怀疑,少年是否隐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对方既然被困自己辖区,断然没有任凭离去的可能,既然不知对方数量,那就远攻,将匪军全部射死。
遂果断下令,浓雾中,无数箭矢嗖嗖作响。
距离他们一里之外的西方,一团二百人正在匍匐前进,听着远处箭矢之声,领头校尉内心隐隐担忧。
突然,他举起手臂做了个向下按压的动作,正在蠕动的兵卒,立即停止动作,放低身躯,不再动弹。
有人紧握武器,暗摸箭篓,眸色之中尽是警惕之色,
咯哒咯哒~
一队兵卒由远及近,缓缓朝他们这边靠了过来,先登营兵卒神色不慌,心绪平静,只待校尉下令,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