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裴行俨被围在中间,众人盯着两人,全神贯注。
木桌上,相比裴行俨粗壮的臂膀,苏定方瘦弱的胳膊,像是风中之烛,似乎稍加用力,就能将其拧断。
众人露出嘲虐之意。
好像裴行俨已然获胜,均报以会心一笑,甚至已备好嘲讽之词。
两人搓掌相握,同时发力,大家登时为之一惊。
苏定方松垮的肌肉突然虬结,像枯木逢春,焕发新生,如泉水喷涌,瞬间充盈。
大家似乎忘了,片刻之前,苏定方开五石弓,如唾手一般轻而易举。
两人脸色发紫,胜负的天平始终保持平局不变。
“啊~”
裴行俨顿感脸上无光,大喝一声,身体微侧,肩膀健硕的肌肉鼓胀,青筋暴起,将所有的力气全部灌输于手臂。
“加油!”
“裴将军加油!”
助威声此起彼伏。
裴行俨是瓦岗力量型武将的代表,王伯当已先败一局,如果裴行俨也败了,瓦岗的脸面,就被彻底踩到脚底。
苏定方的手臂,却像与木桌融为一体,岿然不动。
片刻后,裴行俨前力即将枯竭,后力尚未成型之际,苏定方陡然爆喝。
“就是现在。”
天平渐渐朝苏定方一方倾斜,裴行俨再次爆喝,想重新拉回到平局。
咔嚓!
木桌承受不住力量,轰然碎裂。
苏定方随之松手:“不比了,就当你我平分秋色吧!”
裴行俨脸上火辣辣的,他心知肚明,对方尚未用尽全力,如此说不过是想给他留些薄面。
“比过两场,点到即止,助兴为主,大家喝酒,喝酒。”
众人目瞪口呆,这小子虽然猖狂,却的确有狂妄的资本,只是,他为何会突然狂悖,又骤然收手?
苦思冥想,甚是不解。
一人箭术第一,一人神力无穷,苏定方单枪匹马,与之斗了个旗鼓相当,雌雄未决。
等于把瓦岗的脸,使劲摁在地上摩擦。
众人把目光投向李绍恭,苏定方他们惹不起,不过这大雪龙骑的主帅,似乎是个软柿子。
方才听他所言,这主帅只是出谋划策,并未出过手,加上方才苏定方拼命维护,众人顿时明悟。
难道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不行,你必须跟我打一场。”
罗士信提着两杆训练用的木棍,一头用布包裹,当作枪头。
苏定方再次摇头:“累了,不打了。”
“不行,你必须打!”
罗士信性格偏执,执拗的倔劲上来,连好友秦叔宝都拦不住。
苏定方直接无视对方,翻身落座,自顾自的喝酒。
罗士信怒形于色:“你是不是不敢跟我比枪?”
苏定方直接无视。
他虽喜欢干架,但更喜欢生死大战,这种点到即止、蜻蜓点水的切磋,完全不尽兴。
故而比过两场,便彻底失去兴趣。
“好,既然你不敢跟我比,就让他跟我比。”
罗士信枪尖指向李绍恭。
苏定方眼底闪过一抹危险。
一旁大雪龙骑的柴荣等人眸色一睨,眼看就要起身,李绍恭射去一个眼神,几人立即乖乖落座。
大快朵颐的李敖第一次抬头,茫然四顾,见有人拿根木棍指着兄长,眼底登时闪过不耐,却见兄长冲他微笑,所有情绪立即消融,低头继续狂炫美食。
“放肆!”
李密厉声喝止。
“李将军是我请来的贵客,怎能如此无礼?”
罗士信心中不服,但魏公放了话,只能暂时忍下:“在下孟浪了,还请将军恕罪。”
“罗将军既然想切磋,在下自然乐意奉陪。”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李绍恭的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作为一军主帅,大家以为他会责备苏定方几句,或是安抚罗士信一番,没想到他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先前众人怀疑他并非练武之人,此刻见他应战,再次产生怀疑。
议论声逐渐鼎沸。
“你觉得这个李将军像传言那般,还是徒有其表?”
“罗将军三番两次求战,姓苏的都找借口拒绝,显然就是怕了,这李将军若再不应战...”
那人拍了拍自己脸颊:“这个怎么办?”
“倒也是!”
有人甚至悄悄下注赌博。
“你赌这个李将军,能在罗将军枪下支撑几个回合?”
“我赌不超过三十回合。”
“赌一把?”
“赌就赌,谁怕谁...”
苏定方收敛危险眼神,迷离的双眸焕然一变,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接过罗士信递来的长枪,握在手里感觉一番,自语道:“稍微重了点,还是的收着点力!”
众人再次无语。
原来,苏定方的狂妄,都是有根可循,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得一点不假。
他们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有关大雪龙骑神乎其神的传闻,是否为真。
怕不是沽名钓誉吧?
“飞将军单雄信何在?”
“在下单雄信。”
“双锏王秦叔宝何在?”
“在下秦叔宝!”
“混世魔王程知节何在?”
“俺在这里!”
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早按耐不住的程咬金,立即起身回应。
“来,你们四个一起上。”
“......”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原来这就是李将军的治军之法,在下今日算是领教了!”
单雄信冷哼一声。
“既然李将军如此自负,不如就让单某先来领教高招。”
单雄信怒火中烧,对方口出狂言,更甚姓苏的,竟扬言以一敌四?
简直目中无人。
李绍恭轻蔑一笑。
“不愿?还是不敢?”
论隋唐英雄,最让他瞧不上的,就属被他点名的这几位。
单雄信最早跟着翟让起义,翟让被李密摆下鸿门宴杀死,单雄信的‘铁血傲骨’,却是一言难尽。
历史小说欺世盗名,将其粉饰成豪情壮志、义薄云天、含恨而终的好汉。
事实上,当单雄信得知翟让已死,立即拜倒叩首改换门庭,毫无半分风骨可言。
先背叛翟让投靠李密,再背叛李密投降王世充,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能被后世吹捧,真让人啼笑皆非。
比之单雄信,秦琼秦叔宝的人品,更是为人诟病。
秦叔宝先在来护儿帐下效命,后效命于张须陀麾下。
张须陀率军围剿瓦岗,被李密设计围困,张须陀脱困后发现秦叔宝、罗士信等人尚未突围,往返四次,只为救出麾下兵将。
秦叔宝等人顺利突围,张须陀却永远留在了大海寺。
秦叔宝等人如丧家之犬,之后投靠裴仁基父子,继而又投靠了张须陀的仇家:瓦岗寨。
瓦岗军战败,秦叔宝、罗士信、单雄信、程知节、裴仁基父子等人,再次改投王世充。
王世充与李世民会战洛阳,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阵前反戈,再次改投李世民。
如此不讲义气的人,最后竟能拜入凌烟阁,受后世香火供奉,真是滑千古之大稽。
若不是一本小说将其粉饰,单雄信、秦叔宝等人的品德,必然要被订在历史的耻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