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校场,薛德音站上点将台上,看着下方降卒,他们身上穿着厚实的衣裳,军容整齐,仰首伸眉,与昨日的状态判若两人,心里登时便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将士们,昨夜大战,你们辛苦了!”
薛德音也是极善笼络人心之人,冲台下降卒躬身抱拳,以表诚意。
“大将军知道各位为国效劳辛苦,故而特地遣本将带各位回家,你们都是为国而战的好汉,陛下英明神武,大将军爱兵如子,绝对不会责备各位。”
薛德音话落,不等台下降卒反应,李绍恭立即前来补充:“弟兄们,各位若想渡河回去,我绝不横加阻拦,洛口来去自由,从不做强买强卖的买卖。”
魏玄成脸色霎时一变,李绍恭简直是在针尖上跳舞,火海中取粟,这么多降卒,万一有人想要离去,一定会把所有人都卷跑。
长孙辅机亦是失望的闭上双眼,不忍直视即将出现的画面,李绍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定方等一众将领同时一惊,心里一紧,不由捏了一把冷汗,要玩这么狠么?
看着众人脸上的微表情,薛德音心知对方没在演戏,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耍手段,想把这批降卒带回去,问题应该不大。
暗道:难道我刚才的担忧多余了?
“将士们,本将知道,你们之所以投降瓦岗匪..瓦岗军,都是迫不得已,大将军亦是知道,故而来之前特意交代,所有勇士回去后既往不咎,大将军已写好奏折,准备呈送江都;
奏折内容主要是为各位邀功请赏,各位回去立即官升一阶,家中良田免税多加一年,这些都是大将军赊脸为各位争取而来。”
李绍恭不禁点头称赞:“弟兄们,薛将军说的情真意切,真挚感人,各位若想回去,站出来站到这边,我来安排人做统计,稍后朝廷送来粮草,各位便能启程离去。”
薛德音暗中点头,都说李绍恭腹黑狡诈,从来不讲道理,但在他的眼中,少年似乎也是一名儒将,风度翩翩,言出必践。
心中不禁多想一层,上次他偷袭烧了大军粮草,后来又主动送来七百石粮草解了燃眉之急,今日又在明里暗里的扶掖自己,难不成,他真是朝廷派往瓦岗寨的卧底?
再怎么说,他在半年之前还是忠于朝廷的剿匪先锋,还是说,他想暗示自己什么?
苏定方内心咆哮:老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人生怕敌人扰乱军心,导致军中士气溃散,你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波助澜,脑子没问题吧?
长孙辅机亦是无比抓狂,李绍恭究竟想要做甚?为何如此反常?
本以为林宗夫蠢笨到了极致,可是现在的李绍恭,比之林宗夫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他想把招降的降卒拱手相让?还过不过了?
朱伍登、刘黑闼等人亦是面面相觑,老大想要干嘛?难道是对李密心生反感,准备投靠朝廷?要不然,如何解释接连给敌人送出神助攻的行为?
他们都是反贼,倘若李绍恭被朝廷招安,自己今后又该何去何从?跟他一起投降?还是重回瓦岗?
以李绍恭的能力,瓦岗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被他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全身一寒,李绍恭实力恐怖如斯,计谋深不可测,与他为敌,还不如直接跟他一起投降算逑。
刘黑闼对瓦岗的牵挂已断,如今能让他甘之如饴钦佩有加的人,目前也唯有李绍恭一人,心底默默作出决定,老大去哪他去哪,老大指哪他打哪儿!
魏玄成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招降的隋军不可能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李绍恭一定想用这种办法,找出心志不坚的降卒,然后将其踢出军队,以保证队伍的纯洁度。
台下数万降卒并未出声,哪怕连一句讨论之声都没发出。
薛德音内心慌促,不明所以,指着队伍中一名都尉打扮的千人将领:“你,出列。”
都尉应声而出:“薛将军请说。”
薛德音蹙眉,总感觉对方的称呼微微有些生疏见外:“你们可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本将可为尔等做主。”
这批降卒面对他的言语诱惑,表现得并不积极,心想是不是瓦岗匪军给了什么压力,故而才会如此。
都尉抱拳道:“我有三问,还请薛将军解惑。”
“说来听听!”
薛德音伸手邀请对方提问。
“朝廷可有厚衣给我等取暖?”
薛德音:“……”
朝廷之前送来的过冬衣服,全被李绍恭劫掠而去,哪还有什么厚实的衣服提供?
都尉再次问道:“我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大将军可曾想过熬些姜汤,来为士兵取暖驱寒?”
薛德音:“……”
隋军十数万人,每顿伙食都要定量,哪有多余的热姜汤给他们驱寒?这不开玩笑么?
都尉三问:“昨夜大军溃败,大将军带头策马溃逃,率先登船撤离,可曾想过我们落入瓦岗军手里后,受伤几何?死亡几何?”
薛德音:“……”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名都尉所说,应该正是李绍恭为他们做的事情,刚才一心忙着给数万兵卒画饼,完全忘了对其嘘寒问暖,李绍恭一口一个弟兄们,自己一口一个本将…
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恶寒,李绍恭选择在他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用平易近人的语气与降卒拉近距离,对方明着看似帮他,实则却在连连捅刀。
台下兵卒并不傻,他们会在心里对比,如此一来,谁跟他们亲如一家,谁跟他们阶级对立,高低立竿见影。
薛德音心里怒不可遏,台下众人心志坚定面无表情,对他的煽动无动于衷,早已说明一切,他对李绍恭的恨意,霎时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苏定方、刘黑闼、朱伍登等人此刻也看出端倪,彼此对视,茫然不解,一脑门的问号不知答案。
不由将目光投向魏玄成,却见对方闭目养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
再将目光投向长孙辅机,却见对方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就像一个戏子一样,想必,他肯定跟自己一样,两眼一抹黑呢!
长孙辅机脸色发胀,耳根发烫,感觉自己是个棒槌,李绍恭是什么人?荧火之光怎配与皓月争辉?
以他的这点手段和见识,还想轻易揣测李绍恭的心思计谋,这不是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么?
薛德音既愤怒又无奈,校场数万隋军集体倒戈,只交换伤亡兵卒又不甘心,故而找了个借口,返回西岸请命而去。
洛口一众文臣武将看降兵卒狂怼薛德音,看他愤然离去仓皇渡江,看李绍恭屹立风中岿然不动。
真特么是个怪物,一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却能永远运筹帷幄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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