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逝,暮色苍茫。
当黑夜将临未临的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蒙,人世间都变得一片灰蒙,好像一幅水墨画。
一个瞎子走在林间小路上,仿佛走得很慢,瞎子走得都很慢,但是只要眨一下眼,当再看时已然走出了很远。
他的脸隐藏在竹笠的阴影中,谁也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忽然间,飒飒冷风来,残叶萧萧。
尽管声音微弱,但还是震碎了天地间的寂静。
枝头摇曳,最后一片叶子吹落了地。
阎信慢慢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瞎子也迎面向他走过去,当两个人走到某一种距离时,同时站住。
两个人宛如石像般面对面站着。
相互打量着对方。
阎信忽问:“你是蜂奴?”
“是的,我是蜂奴,在下关别离。”瞎子反问,“你怎么知道来得人一定是蜂奴?”
阎信答道:“每一个来得人我都会问。”
关别离一怔,不禁笑道:“原来如此,不愧是魔阎。”
阎信道:“你一个瞎子怎么知道我是魔阎。”
关别离道:“我看见了。”
阎信道:“你一个瞎子也能看见?”
关别离道:“我的心看见了你身上的杀气和魔气。”
阎信话锋一转:“那个会说人话的大马蜂果然是你假扮的。”
关别离道:“没错。”
阎信道:“那么实现愿望也是假的了。”
关别离道:“也可以是真的。”
阎信道:“此话怎讲。”
关别离道:“你杀了燕天南,江湖难容,若不想隐姓埋名一辈子,我可以帮你。”
阎信道:“这就是你胆敢一个人来找我的原因?”
关别离自信一笑,道:“除此之外,你若杀了我,那么不管你藏在何处,都会暴露在江湖上。”
阎信道:“不愧是关别离。”
关别离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阎信道:“你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布网人,关别离,想不到你居然没有死。”
关别离道:“没错。”
阎信道:“而且你还投身于黑蜂会。”
关别离道:“没错。”
阎信道:“我现在很好奇,黑玉蜂难道不怕被你算计吗,居然会放心收服天下第一布网人。”
关别离道:“她当然会放心,因为黑玉蜂乃是我的妻子。”
阎信叹了口气:“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布网人也会被网所困。”
关别离毫不在意道:“只要是男人,就会被情网困住。”
阎信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现在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困住你的。”
关别离道:“因为一句话。”
阎信道:“什么话。”
关别离幸福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生难免别离,别离势必痛苦,可是如若不别离,又怎会相聚呢。”
阎信道:“我现在更觉得你可怜了。”
关别离道:“相聚很美好,所以别离是第二美好的事。”
阎信冷冷道:“如若别离之后,再也相聚不了呢。”
关别离道:“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阎信道:“就因为这一句话,让你爱上了她?”
关别离害羞道:“我一辈子都过得规规矩矩,唯独那一夜,因为这一句话而荒唐了一次。”
阎信点头道:“这才对,男人就该如此。”
关别离脸上浮现出了红润,说道:“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有时可爱得要命,有时可怕得要命。
从她身上得到的刺激与满足,却是别人连做梦都想不到的。
就算把一辈子都花在她身上,我也认为很值得。”
阎信道:“我现在更想见一见她了。”
关别离道:“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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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选中的七人互厮杀,最终存活之人便可实现愿望。
可是七人并不知道要杀谁,亦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所以只能成为黑蜂会的一把刀,让其杀谁,便去杀谁。
正如阎信这般,只有看出了其中门道,且果断抗拒,才会引来剩下六人追杀。
如若在追杀中活至最后,就能见到关别离,更有机会见到黑玉蜂,从而实现愿望。
只是愿望必然不可能白白帮其实现。
❀
要么在厮杀中间接帮黑蜂会杀人。
要么想实现“愿望”只能成为黑蜂会的正式一员。
这等布局,唯有昔日天下第一布网人才能做得到。
❀
黑玉蜂藏身在红色的楼里。
楼身像血一样红。
连门都像血一样红。
这是一家妓院。
一家十分特殊的妓院。
因为没有招牌,也从不营业。
甚至压根没几个人知道这里居然是一家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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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年岁不大,穿着红衣裳。
若非有关别离带领,阎信断不可能进得来。
开门。
走进来。
门又立马关上。
明明是个应该开门迎客的妓院,门户却关得比衙门还紧。
好似生怕外人看见里面的纸醉金迷。
关别离道:“你先在此处等等,想喝什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直接吩咐便可。”
说罢,他独自上了楼。
虽是瞎子,但他却用不着别人搀扶,该走多少步,该在什么地方拐弯,他都一清二楚。
应门姑娘恭敬道:“大人,请跟我来。”
姑娘没那么势利,也很沉得住气,就算阎信带着一个女孩来这种地方,她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阎信道:“好,前面带路。”
妓院里当然少不了女人。
可是这里每一个女人都很漂亮,都很有学识,都很像闺秀小姐。
这里很冷清。
阎信一路上只遇见了几个客人。
尽管他们穿着便衣,但是身上却有一股军伍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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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而入。
房间很干净。
床也很干净。
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池。
阎信每次只叫一个女人。
每个女人都只呆了一柱香的时间。
阎信笑着脸,再送走一名女子,从门外冷不丁响起了嘈杂声。
“对!打她,打死这个小傻子!让你爹在朝堂上参我!”
走廊上,一个男人左拥右抱,正对着一个女孩拳打脚踢,笑骂不停。
女孩一个劲往嘴里塞着包子,龟缩起来,哭嚎道:“疼......疼......娘......”
男人好似打累了,冷哼一声:“走吧,我还要去照顾一下那个老东西的妻妾。”
阎信蹙了蹙眉,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婵。”
“叫她来我房间。”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