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遗憾和后悔岂非人生常态

月隐星藏。

夜色醇厚。

倏忽,天际间涌起一股凛冽之气,也是一股如刀冷风。

大雪似潮,汹涌澎湃席卷而来,又如同万千银蝶。

风助雪势,雪借风威。

白茫茫一片中,多出了一抹黑。

黑刀。

黑影。

大雪已深。

风是刀,那么雪则是刀上溅射的污秽。

杂乱的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夜间。

“你的剑好厉害呀。”

“再看我这一刀!”

“无趣,当真无趣。”

“很抱歉,无法让战姑娘尽兴。”

“等等,魔阎怎么出来了?”

“他不会是要逃吧?”

“魔阎休走,先与本姑娘打一场!”

“快看!那人是谁!”

是谁?

那是一个姑娘。

红衣姑娘。

长得美若天仙,绝世出尘,且霸道天成,气势迫人。

其立于风雪当中,但风雪却纷纷主动避让,仿佛畏惧此人。

阎信不停。

他正是为此人而来。

那也是他朝思暮想之人,此前一别,心中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如何杀了她。

其已成阎信执念。

昔日高盛未能杀掉燕靖,以至于他心境有缺,从此再无长进。

阎信深知自己若想再进一步,渔墓婵乃必杀之人,绝无和解之法。

再接着,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被高盛带走的女子,潘月慜。

自己在想着如何杀渔墓婵的同时,恐怕她也在磨剑霍霍想着如何杀自己。

江湖真是有趣。

自己想着杀别人,别人也在想着杀自己。

若无身死决心,趁早还是不要踏足江湖为好。

但阎信恰恰不缺这样的决心。

他也已经受够了此前人生。

他道:“我来了。”

渔墓婵嫣然一笑:“你来了。”

互看了一眼,不由多说,也不必多说。

来者当然是渔墓婵,而绝非是渔小仙。

阎信不可能看错,他也不是靠眼睛分辨。

即便其瞎了,当渔墓婵来时,他也一样能知道。

类似的感觉,渔墓婵也有。

据说当夫妻在一起多年,都会有这种感觉。

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二人也会在一瞬间看到对方。

阎信和渔墓婵显然没有在一起生活多年。

这种奇怪的感觉,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危机。

因而这样的感觉绝不会亲密,反而还会令他们如芒在背。

“天魔女?”

“不对!她是渔小仙,新一任天魔教主,天魔女早已经死了。”

“她真的死了吗?”

“有意思!这一届龙虎大会本姑娘果然来对了!不虚此行!”

在一众震撼悚然的注视下,阎信一步步走上前,迎风冒雪,他握刀的手也更紧了。

二人面对面,离得很近,近得随时可以杀死对方。

但二人都没有着急出手。

此前也许他们会很急,但当真的遇到,忽然又没有那么急了。

阎信道:“你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死。”

渔墓婵道:“你很相信我嘛。”

阎信道:“此次假死,朝堂可以心安,你也可以脱离江湖漩涡,截杀于我。”

渔墓婵道:“是啊,你早知道我会来杀你,我也早知会是如此。”

阎信道:“你我二人似乎还从未正式一战。”

渔墓婵道:“你将要走,我送一首离别诗吧。”

阎信道:“娘子请说。”

渔墓婵道:“天涯路漫漫,回首泪低垂;此去无归期,唯余相思意。”

阎信道:“我也有一首离别诗相送。”

渔墓婵道:“相公请说。”

阎信道:“月色映孤影,风声送别离;唯愿君安好,相逢有可期。”

倘若没有漫天风雪的杀意,二人此诗,倒真像恩爱夫妻离别时依依不舍。

但渔墓婵此诗之意,乃意图将阎信送上黄泉路,因而才会没有归来之时。

阎信此诗之意,则希望渔墓婵不要被别人所害,能杀她的只有自己。

渔墓婵闷哼一瞬,刹那轰隆一声,仿若地破天惊,地上之雪竟又纷飞起来。

如陀螺般围绕着她飞旋腾空。

两道身影立时厮杀在一处。

二人一交上手。

其他本该打生打死之人竟然十分默契减缓了攻势,默然观瞧。

一个是渔飞扬之女,新一任天魔教教主,霸道犹胜男子,令江湖谈之色变,不可一世。

另一个则是如今江湖上名头最盛之人。

纵观阎信过往,简直是个传奇。

不过几月,就从一个任人摆布的小角色,成长为名震江湖的大人物,风头无限。

更是三番几次逆转必死之局,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试问谁人不惊!

跟渔墓婵几次交锋,虽败退居多,但也并无什么损失,甚至偶尔还有一些收获。

阎信之势仿若雨后春笋,一朝崛起,便不给旁人反应时间。

渔墓婵此次现身,就是不想给其春雨。

否则,一旦阎信转身拂袖,当他再回之时,定然会叱咤风云。

这种人,若不能降服,就必须趁早杀之。

渔墓婵也确实有些遗憾和后悔,自己应当听从石妈妈之言,早点杀他。

可惜那时渔墓婵也小瞧了其野心,竟妄想与自己一争江湖之巅!

但渔墓婵并不会浪费时间在遗憾和后悔上。

遗憾和后悔岂非人生常态。

倘若真没有遗憾和后悔,那么人生未免也太无聊了一些。

雪夜。

眼见阎信和渔墓婵在风雪中掠杀。

众多好手也都纷纷停下,想一观此战。

“不管那位女子是不是渔墓婵,此二人都称得上当今江湖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恐怕唯有李家的那位剑谪仙,能与此二人相提并论了。”

“我有预感,此战,定当震撼江湖!”

“我等居然能亲眼观之,也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