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狼狈·情伤·梦想

夜里,无风,却不燥热,庆渝的天气也开始转凉。

今天安悦有晚间舞蹈课,所以下了晚自习我就独自回了家。

今晚在路上,没有遇到许闻嘉。

我的心情好像有些异常。

进了家门,我平淡如白开水地说了一句:“妈妈,我回来了。”

“现在高中生这么早就放学了?”声音从客厅里边传出来,我听出来那声音并不属于妈妈。

“傅叔叔好,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出来那是傅璟丞的声音,也就是我那个继父的亲儿子,我背着书包走到客厅,看到厨房里忙碌着的妈妈还有叔叔。

“就刚才,先你一脚进家门。”傅柏山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半月前去京北市出差了。

“傅璟丞,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态度给我放好点听到没!”傅柏山愤愤了一句。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我妈已经在帮傅璟丞打圆场:“老傅,你啊,怎么跟你儿子说话呢?说了多少次了,态度好点不行吗?”

“惺惺作态。”傅璟丞不屑似的语气,显然是在说我妈,很快他又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还是你女儿更不虚假。”

“现在大学生都这么没礼貌了吗?”终归还是听不惯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我妈,况且还是一个和我不对付的“哥哥”。

在这点上,我很有自己的原则,从来没有喊过他哥哥,因为他这个哥哥并没有得到过我的认可。

可我又知道,傅璟丞不是一个坏人,但也不是一个对我们好的人。

“小屁孩,你作业写完了吗你,一直在这傻站着!”傅璟丞嘴边的话憋了大半天,结果他就只能说出了这句对我来说最没有杀伤力的话。

“无聊。”我发自肺腑地吐槽了一句,抛下话就上了楼去。

后来,吃晚饭的时候,傅璟丞已经出门去了,听说是去陪他朋友过生日了。

但我想,傅璟丞的朋友还真是既宽容又大度,居然还能容忍他这种人的臭脾气。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还坐在窗边的书桌写作业,我并不喜欢晚上太亮的环境,所以只开了个台灯。

突然,我听见楼下的车一直在打着喇叭,但过了一会儿又停了,本来没想凑出去看的,偏偏这时候一阵风吹进来,将我的地理试卷吹到了窗边,于是我不得不站起身来去窗外摸索。

但很快,我被楼下的情况吸引了目光,我家在五楼,不算高,再加上我的视力良好,所以我将楼下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楼下站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许闻嘉,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人和一个极其狼狈的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那两个像是在社会上混的。

有一个人直接从腰后面摸出了一把小刀,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冰冷,紧接着抬高握着小刀的手臂狠狠地捅进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腿上,然后又拔出来,在他脸上比划了几下。

我捂着嘴,下意识伸出手去关了桌面上明晃晃的台灯,身子也往里边缩回了一点,即使在五楼也没敢出声。

那个人被许闻嘉一把推开,他将中年男人护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人这才肯离开。

看到那两个人的车开远了,那个狼狈的中年男人推开许闻嘉扶着他的手,一脸鄙夷不屑的样子,吐了口痰在地上,他那表情好想是在骂人,骂的还挺脏的。

最后只剩下许闻嘉一个人呆在原地,后来我被妈妈喊去帮忙了,便没再看他。

出去一看,原来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傅璟丞回来了,刚才傅柏山去公司开紧急会议,这时候已经不在家了,我妈一个人搞不定傅璟丞,而且傅璟丞本身就很抗拒她,嘴里还一直喊着:“秦雅芝,你就是个坏阿姨,勾搭我爸,亏我妈以前还拿你当挚友——”

“妈,你先去睡吧,这里我来搞定。”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把这个一米八多的人拖拽到沙发上,都已经精疲力尽。

我妈始终一副满脸不放心的样子:“你一个人可以吗?”看我坚定点头,她这才一步三回头进了房间去。

“麻烦这位大学生朋友先放开我的胳膊,我还得去给你冲蜂蜜水。”我的语气很是不耐烦,要不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早就挣脱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要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傅璟丞嘴里囔囔着,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出眼眶,滴落在地板上。

我的手被他拉的更紧了,这可真不是我偷听,这情况想不听到都很难。

原来他这是受情伤了,他居然也会哭,明明那么霸道的一个人。

那时候我就想,我以后绝对不要受情伤,实在太狼狈了。

“我究竟……哪点比不上他……茳洣,明明你说过喜欢的是我,最后你为什么不选我?”

我用力将他的手扯开,终于站了起来,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多为什么,人家姑娘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或许就是拿你当备胎了。

那一夜,过得很快,却又很忙。我撞见许闻嘉的阴影面了,也见证了傅璟丞受的情伤,人一旦知道了太多就真的很难受,于是我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我在去学校的路上碰到了许闻嘉,他的心情看上去还是一样好,依旧是一副明媚的样子,就是眼下多了黑眼圈。

“向娩。”许闻嘉先叫住了我,然后推着他的自行车追上了我:“早啊。”

“早。”我莫名有些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现在我仅仅是想起他在月下的背影,心里就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何滋味。

“这试卷——”他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张试卷挡在我的眼前:“是你的吧?”

见我没说话,许闻嘉又笑道:“向——娩。”这不是在喊我,这是他第一次念了我的名字,他看着试卷上的题,还有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完:“同学,你这是看不起最后一题啊,对它有成见?”

我摇头,抿着嘴,接过了试卷,心里想着是我的就是我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但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昨晚,你都看到了吧。”我听出许闻嘉这是个肯定句。

“嗯。”我点头,依旧没敢抬眼去看他:“看到了一些,但我什么都没听到。”其实除了开头,其余的我都看到了。

“同学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许闻嘉笑了一声说:“把我都搞紧张了,我又不会灭你的口。”

“昨晚那人是我爸,他在外赌博又输了,回来投奔我外公。但我外公可能是替他买账买的多了烦了,现在可不纵容他,昨晚就被赶出家门了。”

他平静地跟我分享,云淡风轻地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

可明明昨晚的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就开始揣测,或许,这个人其实跟我并无差别,抑或是差别不大,只是他擅长伪装。

时间过得很快,期中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我的数学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六十六分,没及格的事实告诉我,六六不一定大顺。

许闻嘉稳居第一,随后是安悦断崖式第二,一班不愧是尖子生中的天才,就连艺术生的分数放我们班都是名列前茅。

这次期中考试的语文作文是关于梦想的,可我这个人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作文,这次分数少的可怜,还被语文老师批评了一顿。

下午放学,安悦到我们教室门口来找我了,以前都是她磨磨蹭蹭的,得我去找她。

这次许闻嘉也来了,说是最近学校附近经常有女孩子被抢钱包还被非礼,甚至还有晚自习回家被人尾随的。所以许闻嘉和我们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娩娩,你怎么了?”安悦从后面追上我,看我的脸色不好,加之眼神空洞无物,于是问我:“你不开心吗?”

“不是,我是在想……梦想是什么?”

“梦想不就是自己喜欢的,热爱的并为之奋斗事情吗?比如我,我从小就喜欢跳舞,也热爱舞蹈,所以我不断提升自己的水平,以后想成为一名闪闪发光的舞蹈家。”安悦的梦想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不太遥远了,所以她能底气十足地说出她的梦想,可我不一样,我好像没有喜欢的事情。

她见我还是一副迟疑的样子,又接着补充道:“再比如我哥。”她说的是许闻嘉。

“他从小就喜欢搭模型,而且他还瞒着他外公偷偷去学了画画,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还是我和我另一个表哥去帮他打的圆场,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大名鼎鼎的建筑师。”

“你呢,娩娩,你的梦想,你想好了吗?”

“还没,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说完后,我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就是尴尬,只能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还有个表哥吗?上次也听你提过一次。”

还没等安悦开口,许闻嘉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沉寂,紧接着是一辆路过的电动车的喇叭声。

“我觉得你的文笔不错,声音也很好听,你可能会喜欢采访。”许闻嘉本来一直跟在我们两个身后走着,这时候突然凑了上来。

“记者!对哎,我都没注意。”安悦拍了一下许闻嘉的书包:“你还真是细心呵,以前怎么也不见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记者?”我有些好奇,我确实是会关注一些新闻热点,有时候也会看入迷,但那也是因为我们政治老师布置的一项作业。

下一瞬,我突然对上了许闻嘉投在我身上的那道目光:“嗯,谢谢,我会参考的。”

今晚,写完作业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我看着夜空中的几点星子,拿出那本尘封已久的落了灰的日记本来。

看日期,上一次写还是五年前,那会儿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黑暗的时刻,爸妈离婚不久后外婆就去世了,外婆的离开就像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掩饰自己的内心,开始真正的逃避现实,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发现我已经不是儿时记忆里的那个我了。

最后就连我自己也忘了,以前的我其实是一个爱笑的姑娘。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我的梦想:

【今天,我确认,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惩恶扬善的记者,理由是——许闻嘉。】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许闻嘉这个人对我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