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岁

漫天大雪,淮乔走在路上被狠狠灌了一口冷风,她掖了掖衣领,真冷啊!

街道上难得的清冷,今天是除夕夜,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在家里吃着年夜饭阖家团圆,可她不知道要去哪,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淮乔刚刚去给她的莫先生扫墓了,今天是他走后的第一个春节,往年他们都是一起过的,可他走的太快,所以此时淮乔只能一个人孤独的站在这里……

八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着雪的除夕夜。

十二岁的淮乔被收养她的亲戚赶出家门,因为一向被苛待,当晚小小的她穿着单薄,靠着路边的长椅在雪地里缩成一团,她又冷又饿,就在她奄奄一息时,马路上驶过一辆精亮的奔驰,在她面前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男人,那男人长身鹤立,裁剪得宜的西装外套了一件红白相间的敞袍,那人通身的贵气,只是那好看的面容却透着苍白的气色,看上去像是病了很久。

男人迈着长步朝着淮乔走去,女孩被他抱入车内。

郊外古色古香的院子内,车子刚停好,早在院里等候的老管家便匆忙上前迎接,毕恭毕敬的为男人打开了车门,“爷,您回来了。”

“你去把谢医生接过来给她看看。”男人的语气没什么感情,边说边下车绕到后座将车内的女孩抱起往屋内走去。

那管家看到女孩倒也不奇怪,像是早就了解了似的,“好的爷,我这就去。”

陈设古香的房内,佣人早已为女孩换去了身上被雪打湿的脏衣服,此时女孩躺在床上,刚才男人的私人医生来为她看过了,说她只是营养不良,又一整天没进食加上在雪地里冻了太久,只是虚弱的晕过去了,医生为她开了一些补身子的方子就走了,男人这会正仔细地在一旁为女孩掖好被子,生怕冷到她。

“小淮,对不起,叔叔这么久才找到你…”男人坐在床边望着女孩嘴里低语着,眼里满是自责与心疼。

当年他哥哥和嫂子乘坐的飞机失事,两人不幸遇难,当晚他便立马派人去接回哥哥唯一的女儿,却得知孩子被嫂子的亲戚先一步接走了,他找了她整整三年,在除夕夜终于得知了她的地址,赶过去找她时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气愤极了,他想不到这三年这可怜的孩子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都是怎么对她的……

“爷,那孩子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男人撑着脸半椅在书房沙发上闭目养神,那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着,他原本在床前守着,见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他才放心的下楼休息会,他身体实在是太差,只不过是忙了那一会便觉得累,男人听到声音缓慢起身看向那位老管家,“你去厨房让人煮些银耳羹,再备些热食送上楼。”甩下这句话便忙不迭的往楼上次卧走去。

只剩下那位老管家在身后弯腰恭应着“好的。”

“醒了?”

男人走进卧室欲往床前去,女孩却因为这陌生的环境有些慌乱,灵动的眉眼更是警觉的盯着男人,此刻她正将那躯瘦小的身体整个缩在被窝里,披散的长发凌乱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她在雪地里……

男人读出了她的疑虑和惶恐,便不再上前,他抬了抬手,像是在跟她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转而慢悠悠开口,声音柔软,“我的名字叫莫谨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停顿了会他继续说,“你爸爸莫谨言,是我的哥哥,所以你可以喊我叔叔,是我今晚把你接过来的,你以前没见过我,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你爸妈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总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他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那孩子一下子能不能听得懂,又或者有没有听进去。

……

卧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后,床上的女孩终于缓缓开口,“莫叔叔?”她抬眼发现男人有着一双温和的眼睛,说着撰在手里的被子也松了松,“我知道你,爸爸有说过你。”

莫谨桑此时却有些错愕了,她竟然听进去了?且就这么接受了?他轻咳一声像是在缓解些什么,“那我现在可以坐过去了吗?”他一脸认真的征求着。

“可以。”她重重点头,粲然一笑,眸中的冰雪消融。

得到应允后莫谨桑将书桌边的椅子提了过去在床边坐下,“喔?你爸爸有跟你提起过我?”

女孩往男人身边挪了挪,非常认真的点头,“嗯!爸爸说莫叔叔到处投资能赚大钱还资助了很多福利院,是个很棒很厉害的人物。”她以前总听爸爸跟他说他还有个很厉害的弟弟,可他那个弟弟喜静不爱热闹,再加上身体也不太好便不时常与他走动,她那会就好奇的不行,原以为是个年纪和爸爸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今天见到本人却没想到他生的这样年轻这样好看,不过他气色确实不好想来确是身体不太好。

“这样啊。”男人闷声笑着,你满月那年我去过你家,只是当时你还太小所以你对我没印象了,男人指了指女孩的胸前,“你脖子上戴的那块玉,便是那年我找人雕琢好后送给你的。”

女孩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老管家带着一众佣人走进了卧室,络绎不绝的往书桌上摆放热乎喷香的吃食,等到人都低头退了出去后,莫铖才想起来,他起身开口,面容和蔼,“饿了吧?下床吃完洗个澡再睡吧。”

女孩的肚子早在刚才佣人们端着饭菜进来时就已经偷偷的叫了起来,她真的好饿,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填饱她扁趴趴的肚子。

“好!”她兴奋的从床上一跃而下,小跑着就往桌边去,莫谨桑的那句穿上鞋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却已经在桌上坐好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了,于是他只好提着拖鞋去帮她穿上,在他弯腰在桌底下刚碰到女孩的脚时女孩像是突然被惊到了,下意识的把脚往旁边躲了躲,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低着头怔怔的看着莫铖,男人因为她的动作抬头看她,将她的脚重新握在手里,眉眼带笑,嘴里自然道“地上凉。”

女孩却因为他嘴里那三个字愣住了,自从爸妈去世后再也没人对她好,更不会的有人在意她光着脚会不会冷这样的事情,她过的大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还要随意挨打的日子,虽说她也早已习惯了,可此时她却有些受宠若惊,张了张嘴礼貌的说着,“谢谢……”

“没事。”男人笑了笑,伸手有些用力的揉了揉女孩的头,似是在说跟他不用这般客气。

待女孩吃完后,莫谨桑便要下楼让人上来收拾残桌,刚走到门口却被女孩叫住,“莫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送我回去那个地方了……我不喜欢那里,他们对我不好,总是打我还不让我吃饭也不给我衣服穿……”她其实不是个爱告状的孩子,只是今夜这个男人对她这般好,让她觉得她似乎可以厚脸皮一些,她想留在这里,因为这里可以睡暖和的大床还有很多好吃的可以任她吃饱。

男人转身就看见那女孩此时皱巴着小脸站在那,两只手都快扭成麻花了,听到这些他心疼不已,他想过她过得可能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只好大步重新走回去将女孩搂进怀里,一只手安慰的拍打着女孩的背,嘴里安抚着,“我不会送你回去,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从此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女孩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有些不知所措,她呆了良久后,伸出两只短小的双手抱住了男人的腰间,他怀里可真暖和,她有些贪婪的往怀里蹭了蹭,“好!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

莫谨桑被这个才到他腰间的女孩却说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逗的笑出声,“好。”他应附道。

“我们今晚一起守岁好不好?”

“嗯?”男人低头就对上女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守岁?”他有些不解,每逢过年他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他也不觉得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从来便也不曾守过岁。

“嗯,守岁,以前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在除夕那晚一家人在客厅坐到天亮,爸爸说那叫作守岁,来年就会越来越好。”女孩兴致勃勃。

莫谨桑却明显对“守岁”这样陌生的事情有些不习惯但看女孩这样兴致盎然也不想扫她的兴,努了努嘴吐出一个“好”字。

门口的院子里,莫谨桑将女孩抱在腿上圈在大氅里,其实他刚刚提议就像以前女孩爸妈那样陪她在客厅里守岁就好,可女孩却突然说想看烟花,他不忍拒绝她,老管家也过来劝过他,说他身体本就不好,外面那么冷不能久坐,可他却说没事,让他们先去休息了,老管家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

淮乔歪过头看莫谨桑,“莫叔叔,新年快乐。”话落,她又快速转过头去继续看烟花了,简短的一句“新年快乐”落在男人耳朵里,却似是在说他以后不会再一个人了……

热烈的烟花还在天空绽放着,男人那眸中像是终年被阴霾笼罩的深山也烟消霧散,变的清澈透亮起来,他微微低头将下巴靠在了女孩肩膀,莫谨桑的那句“新年快乐。”被淹没在烟花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