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宫

赵府海棠苑。

暖黄的烛光悠悠摇曳，被窗外微风拂动，在书页上投下晃荡的光影。

赵怀鹤的目光投向窗户。

不多时，窗户悄然开启，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迅速闪入，随后窗户又轻轻合上，未发出一丝声响，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裴燕知在赵怀鹤的对面坐下，双腿随意一翘，直截了当地开口：“何事找我？”

赵怀鹤抬眸看向他，“我有合适的人选了。”

裴燕知闻言，眉头微蹙，“谁？”

赵怀鹤神色平静，淡声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屏风之后缓步走出一人。但见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纤尘不染，简单的发髻上未着半点珠翠，却难掩清冷气质。

裴燕知不由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眉眼间皆是震惊。

赵怀鹤道：“华小姐，就是我的人选。”

华迎对着两人福了福身，静静伫立着。

裴燕知满腹疑问地看向赵怀鹤，“她怎么在你这？”

华迎开口道：“裴大人，华迎家破人亡，心有不甘，于是投靠了赵公子，我心甘情愿做公子与大人在宫中的棋子。”

裴燕知看向眼前身形清瘦但神情坚毅冷漠的女子，心中不由得一酸，他语气放缓，“华迎，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不要因为这一时冲动，进宫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未曾经历过人心诡谲机关算尽……”

华迎打断他，字字坚定：“裴大人，我可以。”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重，眼角也泛起了泪花，那泪花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裴燕知也不忍说下去，把目光投向赵怀鹤，咬牙切齿道：“你在想什么呢？”

赵怀鹤道：“华姑娘心思细腻、聪慧过人，善于应对突发情况，再加上，她以长宣侯的外孙女身份入宫也容易，皇帝为博一个体恤孤女的美名想来也不会为难她，更重要的是，华姑娘与我们的目标一致，她经历了家恨，不会被其他的事所干扰。”

“可她一个弱女子，进宫后如何自保？”裴燕知声音有些重了。

赵怀鹤唇边漾笑，望向华迎，“我相信华姑娘。”

华迎朝他轻轻点头。

“那你们准备以身份入宫，宫女还是……秀女？”裴燕知说出“秀女”二字时，嗓音微微发颤，似乎对这个答案难以接受。

赵怀鹤似笑非笑地看向裴燕知，“你认为呢？”

裴燕知：“……”

赵怀鹤瞥了他一眼，哂笑道：“你是不是忘了进宫干什么的？还秀女？我们的目标又不是皇帝。”

裴燕知一噎，确实是自己乱了分寸。

赵怀鹤又安抚道：“放心吧，宫中还有我们的人，华姑娘会安全的。”

裴燕知神色复杂地看向华迎，带着探究，又带着几分无奈。

华迎对上他的视线，虽眼中无波，但心中起伏。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没想到，再见居然是此番场景。二人本就不般配，如今更是云泥之别。她也有重要的事去做，那些个儿女情长，她奢望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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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宣侯府。

“迎儿，你非要入宫做什么？”老侯爷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不解地问道。

经过好一番伤心磋磨的老侯爷又苍老了许多。他的鬓角尽是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沧桑与疲惫，仿佛是一棵饱经风雨摧残的老树。

华迎放下手中的事，转头看向外祖。

“外祖父，迎儿失去双亲兄长，心中悲痛万分，可想到母亲在时曾说过，若有朝一日，我能入内廷做个女官就好了，女子总该为自己活一次才不算枉来一遭。”

老侯爷语重心长地劝道：“孩子啊，你爹娘在的话，定是希望你一个女孩子家找个好归宿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入宫做官岂是易事？再者，家中蒙难是因此等不光彩之事，别人总是会刁难贬低你一二，这样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外祖父，我知道你为我担忧，但家族蒙羞，京中哪户人家敢娶我，就是看在您老的份上勉强结亲怕也不会是良缘，再者说，我也糊里糊涂地过完下半生，母亲的愿望，我也想替她完成。”华迎语气平淡，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迎儿，既然你心意已决，外祖也不再多言了。只是，你记住，你永远是长宣侯府的人，是我的外孙女。”

老侯爷掷地有声的话语敲打在华迎的心上，经历过痛彻心扉的她不免被这满是温情的话感动，她鼻头一酸，突然趴在外祖父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明明她才满十七岁，为什么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会变成这样，华迎心中苦涩不堪，这些日子勉强的坚强与冷漠，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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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到了年关，顺帝破天荒地早了三日罢朝。

众人猜测纷纷。

华迎立在案旁，脊背挺立着，纤细的手稳稳地握着笔表情严肃认真地记着什么。

谢景恒抬头，目光落在华迎身上，问：“都记好了？”

华迎收起笔，点头，恭敬地回答：“是的，殿下。”

谢景恒打量着华迎，“华司言今日怎么这般严肃？”

“回殿下，今日我记录的您的日常言行要交给陛下过目，自然得严肃。”华迎神色恭谨，语气沉稳。

谢景恒反问：“父皇说要看的？”

华迎不紧不慢地回答：“回殿下，不是，我身为内廷司言，向陛下陈述殿下的日常行止，是我的分内事。”

谢景恒眼神微暗，“华司言，你似乎对我父皇很忠心啊。”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华迎依旧面不改色，说话滴水不漏：“殿下，华迎能有如今，全仰赖于陛下，始终感恩于心。”

“是吗？你不为华家不平吗？”虽是反问，但语调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华迎乃罪臣之后，陛下宽宥才侥幸活命，已是感恩戴德，又岂敢不平？”华迎神色平静，语气诚恳，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