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霍雨瞳的疑惑

黄昏时刻，凄美的火烧云下，军营演武场

“你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是星罗帝国的骄傲！今天，就是展现出你们实力的最佳时刻！你们将成为先遣队！去探寻敌人的实力！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帝国的骄傲！”

一名装备精良，气势凌人的军官，站在高高搭建的台阶上，对着面前队列整齐，气宇轩昂的新兵们，大声地进行着言语激励

“星罗帝国万岁！”

只是简单训练三个月的新兵们，在军官一番挑动下，已是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上战场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临近夜空，整齐的方块阵型四周插满了火把，炽热的火光伴随音浪的扩散，随风摇曳，宛如这群新兵们内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很好！保持这股气势，让对面那些愚蠢的渣渣见识到你们的厉害！记住！你们是星罗帝国的士兵，是帝国的骄傲！帝国，永远为你们感到自豪！”

五百名刚成年没多久的青年，群情激奋下，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振臂高呼齐声道：“星罗帝国万岁！万岁！万岁！”

响彻天边的喊叫声并没有让路过士兵驻足观看，这种场面每天都要上演一遍，早就心生厌恶了

见新兵个个热血上头，军官满意地点头，随即大手一挥，“上酒！让我们为勇士们送行！”

一顿豪饮过后，不知是谁先把碗摔碎，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传播这个演武场

破裂的碎片是新兵们激动到疯狂的象征，也是他们早已注定的命运。上了战场后，从完整到残缺，无一幸免

因为他们是敢死队

“全体都有！出发！”

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过后，再次亲手送走一批年轻生命的军官，收敛起脸上的自豪，变得异常冷漠

变脸之快，明显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而这些新兵，好听点叫敢死队，难听点叫送死，不过是消耗敌人弹药的炮灰罢了

看着眼前军官逐步远离的背影，倚靠在栏杆上的张明，低头俯视身旁，正若有所思的霍雨瞳，轻笑一声，问道：

“怎么样，满意了吧？”

本来兄妹二人是要回家的，但演武场的叫喊声太大，好奇心驱使下，霍雨瞳恳求张明带她去看看

张明能拒绝吗？不能，自己养的妹妹，只能宠着了，于是就有了以上这一幕

“嗯。”霍雨瞳回应一声，随后看向张明，稚嫩地问道：

“为什么这些大哥哥们，因为叔叔一句话，就愿意去送死啊？”

面对霍雨瞳天真无邪的问题，张明保持双手交叉抱胸的姿势，悠悠地回答道：

“年轻人总会被一句荣耀、骄傲之类的东西激励洗脑，那会导致多巴胺快速分泌，从而失去理智变得亢奋。在情绪亢奋的情况下，哪怕是送死都愿意去做。”

一战不就是这样吗？把战争说的那叫一个好看，什么成年礼，什么帝国骄傲，什么这是你们的主场

结果大约死了1650万，不知道多少家庭支离破碎，造就了多少悲剧，但有人在乎吗？没有，二十一年后，二战爆发

霍雨瞳歪着头看向张明，用可爱的动作表达她的疑惑，年幼的她不是很懂张明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声呢喃一句

“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

张明轻轻抚摸霍雨瞳的小脑袋，“复杂就对了，这本就不是你要思考的问题，如果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明白吗？”

“哦~”

“好了，我们走吧。”

面对张明伸出来的手，霍雨瞳乖乖地抓住。兄妹二人沿着来时的道路离开，路上各种嘈杂的交谈声也传入耳中

“唉~刚刚那群送死的煞毕，你觉得他们能活几个？”一个光膀子，手中拿着瓶酒的壮汉，笑着对身旁的同伴问道

“一个都活不了，没听到那是敢死队吗？都几次了还问这种蠢问题，你脑子生锈了是不是？”同伴明显不关心这群新兵的死活，反正也与他们无关

比起新兵眼神中的自信满满，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目光中满是冷漠与麻木，说话也特别冲

随着步伐的迈动，霍雨瞳也见到更多匪夷所思的场景，迎合内心的好奇，一双湛蓝的灵眸睁开

只见灯火摇曳下，她看到有人拿刚刚那群敢死队的性命打赌；还有人因忍受不了内心中的煎熬，秘密商量着如何逃跑……

总之，这些所见所闻的负面信息，都让霍雨瞳感到不开心，及时关闭了灵眸。耳习目染下，她也不可避免的受到这种负面情绪的影响

只是这种不安很快便被手中的触感消弭，霍雨瞳抬头看向张明，这道熟悉的身影，让她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一切的恐惧与负面情绪，都瞬间消散，独留下幸福的甜蜜，毕竟张明经常教育她，要学会冷静，不要被感情左右了思维

“哥。”

“嗯？”

“有你真好……”

张明温柔抚摸着霍雨瞳的小脑袋，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让她自己慢慢体会

迈过泥泞的道路，兄妹二人到达军营大门，朝前走没多远，就看见一道高大且全身重甲的身影屹立在那

是白天那位巡逻的骑兵连长

霍雨瞳对这人印象深刻，因为他当时把自己吓得瑟瑟发抖，不过对方也是出于职责所在，加上没有为难她们，所以霍雨瞳并没有记恨

此时，这位骑兵连长、军中主帅，把锋利的长刀插进泥地，厚大的双手相互交叉，静静地搭在刀柄上方，头颅低垂，似乎是在默哀

同时他站姿挺拔，面目冷漠地注视着眼前，六具被高高吊起的无头尸体，断口处的血液已经开始干涸了

老旧的展台上，六具无头尸体被紧紧捆绑住双手，利用坚韧的绳索连接在三米高的处刑台上

身上穿着单薄的星罗军装，武器已经被收走，露出的肌肤开始发白，无力的尸体正伴随风向，左右轻微摇晃着

沉重的体积让处刑台不堪重负，发出咯吱的轻微响声

其中一人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因为他的着装明显比其余五个人精致，而霍雨瞳更是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白天那个背弟弟回家的人嘛？

在霍雨瞳拉袖子的恳求下，张明带着她走向前去。二人站在骑兵连长身旁，陪同他一起静静地目睹这六具无头尸体

微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见骑兵连长对兄妹二人的到来无动于衷，张明率先发问：“这六个人犯了什么事？”

骑兵连长淡淡看了眼兄妹二人，张开干裂的嘴唇，用浑厚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违抗军令、擅离职守、对宪兵队恶语相向、当逃兵。综合下来，性质极其恶劣，依照军法处置斩立决，尸骸悬挂三天，以儆效尤。”

骑兵连长如同念稿子一样说话，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这大哥哥明明只是想带他战死的弟弟回家，给亲人安葬啊！为什么要把他给杀死呢？”

在张明的鼓励示意下，只有1米32的霍雨瞳鼓起勇气，对着足有一米九高，身材壮实，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骑兵连长质问起来

虽有白色鸟嘴面具覆盖，导致声音沉闷，但骑兵连长阅历丰富，他能听出霍雨瞳的声音十分稚嫩

转头俯视霍雨瞳，而霍雨瞳也是不甘示弱，镜片下的蓝眸毅然决然地注视着，骑兵连长那威慑力十足的瞳孔

打量下霍雨瞳的身高，骑兵连长将目光移向张明，说了句让他感到无奈的话

“这是你女儿？”

“……”张明沉默片刻，随后开始纠正错误，“她是我妹妹。”

“是吗？真看不出来，你医术这么厉害，我以为学医是道漫长繁琐的过程，至少，你得有五十多才对，没想到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雏。”

霍雨瞳的年龄幼小，那么身为哥哥的张明，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多半刚成年，顶多二十几岁

张明对于这番话没什么感觉，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对于骑兵连长的敏锐感官，他并不感到奇怪

目光重新回到霍雨瞳，那娇小的身形让他想起自己家中年幼的女儿，骑兵连长的态度不禁缓和下来

伸出一根布有老茧的手指，指向其中一句尸体，骑兵连长用长辈的身份述说道：

“小娃娃，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这六个人，都是我账下的精英，其中还有一个是中队长，我，很欣赏他们。”

这话让霍雨瞳感到疑惑，不禁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们，那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处死呢？”

骑兵连长摇摇头，收把手重新搭在刀柄上方，有些伤心地回答道：“因为他们违反了军规，违反军规，就是抗命，就是叛敌，就是对星罗帝国的不忠！”

说着说着，他的话语逐渐变得血腥残暴起来，一股奇异的气场从这壮实的体格内散发，宛如一只择人而嗜的凶兽

但有张明在身边，霍雨瞳并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多了更多的问题，用天真的语气继续问道：

“可是他们只想给家人安葬，又不是去给敌人通风报信，你给他们放天假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呢？”

“因为军规就是这样的。”骑兵连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兄妹二人，考虑到霍雨瞳年龄还小，他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却也不太好听，“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帝国那么多士兵，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失去家人，比他悲惨的多如牛毛。”

战场上每死去一个人，就代表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以后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

“要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战死一名家属就选择回家，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军规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唔……可你是主帅啊。”

“主帅就能抗命？”骑兵连长目光淡漠地看了眼霍雨瞳，“暗地里小打小闹就罢了，明面上就算是封号斗罗来了，也不能违反军规。”

这冷血霸道的话语让霍雨瞳内心感到不舒服，豁出性命报效帝国，结果到头来，连给家人安葬都机会都不给，甚至还落得一个“逃兵”的名声

这真的好吗？

没等霍雨瞳继续问些什么，骑兵连长就打断了她的发言，态度冰凉地说道：

“行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两个废话，没事就离开这里吧。”

压下内心中的各种疑惑，霍雨瞳朝骑兵连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内个……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要拿那么多粮食吗？”

军需官的话一直让霍雨瞳感到不解，就是骑兵连长为什么要贪污这么多粮食？是准备倒卖出去赚钱吗？

然而骑兵连长的话却让霍雨瞳觉得，这个看似冷血的叔叔，或许内心中也是个温柔的人

“告诉你也无妨，这六个人是赵家村的，当初征兵时把村里所有劳动力都征走了，导致村里不少老弱妇孺吃不起饭。再加上这些人，现在已经全部死光了，我就准备把这批粮食送到赵家村，免得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说到这，骑兵连长停顿了一下，随后眼睑低垂，饱含歉意地继续说道：

“也算是我对父老乡亲的歉意，毕竟我没能把他们的孩子、丈夫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比起刚才的冷血，现在的骑兵连长多了几分人性，只因他内心尚有几分良知，就当是他矫情吧

慈不掌兵，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也是迫不得已。同时，作为军中主帅，他尽可能利用职务之便，去帮助那些被战争波及到的平民

只能说，人是复杂的，具有两面性，比起那些大肆敛财的人，骑兵连长和阿五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叔叔，你是个好人。”依照浅薄的判断，霍雨瞳说出这句话，而这句天真的话语也让骑兵连长虎躯一震

常年累月杀戮练就的坚毅，在这一刻有坍塌的迹象，有时候，孩童天真单纯的话语更能触动一个人的心

“小娃娃，好人坏人不是一面之词就能决定，总之……这个给你。”

一个精致的木质令牌飞来，被反应迅速的张明接住，打量一眼，这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急字，背面刻有字符与号码，是防盗用的

接过张明递来的令牌，霍雨瞳反复看了几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传令兵的令牌，拿着这个，无论是谁，都可以见到我本人，我也可以无偿帮他做一件事。”

“啊？”霍雨瞳小脸懵逼，她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得到一个军队主帅的赏识？

这太夸张了……说给妈妈听，她肯定不会相信我今天的经历……

见霍雨瞳还没回过神来，骑兵连长又对张明发出邀请，“你的医术很高明，有没有兴趣加入星罗军队，我可以安排你到我账下，每天救的人不多，而且待遇丰厚。”

“抱歉，我独来独往习惯了，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张明的回答在骑兵连长意料之中，自然也不再说什么，不过，他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发出邀请

“这场战争还会打很久，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开到五金魂币一人，如何？”

态度依旧冷淡，张明拒绝道：“不了，我还有其他病人要去救治，暂且没时间。”

“是吗……”对于不能挽留下来这位名医，骑兵连长感到遗憾

兴许是霍雨瞳的话让他内心触动，转而自言自语地讲起了一些内幕，关于这场战争为何打了这么久的内幕

“说起来，这场仗本来不用打这么久，我也知道军营中有不少人说我坏话，但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上头希望能一直打下去，具体原因无非就那几样。

而且……我记得，当初因为天气原因，我没能及时收到战报，就想一鼓作气把敌军歼灭，结果呢？一个魂斗罗，魂斗罗！亲自飞来空投手令！还塌抹的写着按兵不动？！真是太……煞闭了。”

发完牢骚，骑兵连长看向兄妹二人，见她们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咳嗽几声缓解下尴尬，便不再言语，只是嘱咐一句

“快天黑了，没事就离开这，晚上可不安全。”

张明也不墨迹，牵起霍雨瞳柔软的小手，转身便离去

“走吧，我们回家。”

“嗯。”

兄妹二人沿着来时的道路，默默地朝前走去

独留下骑兵连长一人，迎着微风，独自站在无头尸体面前，静静地屹立在那，宛如一座沉稳的大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哥，这个令牌……”

“你收着吧，这是你的东西。”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