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定法，菩提身

摩厄宝殿曼荼罗。

第三次观想自己的心底，弥真越来越得心应手。

堕罗禅功只需要用一小部分意识去操控运转，为自己疗伤即可；而更多的意识，则潜入心底。

五雷法炮，令弥真大受震撼。

如果再次遇到这等实力的对手，自己还能轻易逃脱吗？自问的答案是不能。炮虽犀利，终究只是死物，不会乘胜追击。但如果今日遇到的对手是活人，弥真自知必然十死无生。

所以，弥真不得不到心底去寻求自保之法。

为疏星疗伤时觉悟了“心无所住”之理后，弥真在曼荼罗中只觉得来去自在，自己的意识好像既不存在于万华镜中，又同时存在于每一片万华镜内。

自己不再需要费心去搜寻、检索关于反律神通的信息，与这片天地相关的所有知识，都出于自身。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不仅如此，弥真现在还可以跳脱出“知识”的框架，从超脱的视角，整体性地审视、解读摩厄宝殿曼荼罗。

他发现，曼荼罗虽然每一秒都在变幻着形状，但其中并非毫无规律可言。

纷繁复杂的线条与色块汇聚、碰撞、消失的边界，总是出现在固定位置；这些无形的边界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精确感将曼荼罗划分为内外三层、七大区域，直至一切相都不生不灭。

而弥真解锁了芥子乾坤的神通之后，其中一片区域当中，亮起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光芒，好像色彩艳丽的遮阳伞被针戳出来一个小孔，内侧看去，一缕光明从小孔中泄出。

那里，就是弥真点亮的神通。

如果弥真没能从曼荼罗中跳出来观察的话，想要弄清曼荼罗的全貌，恐怕自己需要点亮其中接近半数的神通，才能借这光明来窥见全局吧。

至于曼荼罗的中心。

那个一切泡影、万般法相、诸天边界凝聚的所在，似乎仍然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就连一心明悟后的弥真，都无法观察到其中到底是什么。

看来，弥真现在可以通过不断解锁神通，来逐渐点亮曼荼罗的种种区域，而这一切的终点就是，打开通往曼荼罗中心的极妙法门。

弥真隐隐有股预感，自己一旦触及到摩厄宝殿的最中心处，便将见识到所谓终极。

视角从曼荼罗中跳出来的那一刻，弥真再度听到佛偈：

【妙悟随心去，菩提自然来】

“觉悟心禅，超脱迷津。”

“功法：般若堕罗禅，已激活妙法化生相。根据已经解锁的神通，般若堕罗禅将演化出新的化生功法。”

“感悟于已经解锁的神通‘芥子乾坤’，你身怀堕罗禅功，在无量宇宙之间妄称所谓空间，皆为虚无，凡所有上下、前后、左右、内外，无非一念而已。”

“已习得堕罗禅化生功法：菩提无定身。”

新的法门，逐渐在弥真心中浮现。

这门身法与芥子乾坤的原理似乎相通，所不同之处在于，芥子乾坤是通过无量宇宙容纳万物，而菩提无定身，则是通过让自己肉身借助神通之力穿过无量宇宙，在须臾间，脱离原本的时空，越过一切空间障碍，出现在想定的位置。

简单来说。

就是瞬移！

不过，和无需消耗真气、可以稳定发挥的神通不同，菩提无定身作为一门功法，所呈现的威力直接和弥真的修为挂钩。以自己目前灵显境的修为，只能在方圆十余丈的范围内闪现，而且，短时间内也无法连续使用，否则经脉气海都吃不消。

但，拿来突破界州府的紫霄护城大阵，也够用了。

弥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开始缓缓脱离入定。

眼未睁开，就听到四周传来嘈杂声。

“……你们当真是疯了！这个和尚，只不过仗着苦定禅师传功，一时间打退了妖魔而已，等苦定禅师授予的功力散尽，只会变回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低阶弟子！”

“我卫辰，你解百年，哪个不是筑基境，哪个不比他实力高强？难道你没见到，他连区区一个凡人修的城门都进不去！而且还莽撞行事，差点累得大伙儿丧命呀！我真搞不懂，你们就非得干耗在这里，守着这个和尚，连各自宗门大业都忘了？”

卫辰怒气冲冲，语气中有大大的不满。

只听解百年沉吟道：

“我龙虎堂义气为先，弥真师父既然救过我性命，我就不能弃他于不顾。赵老弟，你说对不对？”

赵霆的声音传来：

“解舵主，何必跟这等小人多嘴。他要去，自去就是了，想多拉几个人一起走，不就是怕了么？”

卫辰声音未作，就先响起兵器出鞘的振振之声：

“大胆！区区炼气境弟子，怎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

一个声音不太熟悉的青年忽然冷冰冰地插嘴：

“卫辰，我眼下也还止步炼气境。我对你说一句胆小鬼，你敢对我动手么？”

一时间，四周沉默下来。

弥真不禁好奇，这个说话的青年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对境界高比自己高的前辈如此无礼。

“卫大哥，不要和这几个呆子纠缠不清。我随你去，离这帮疯子越远越好！”

尖细的声音响起，弥真隐约记得，说话的人叫做李不封。

李不封又继续说：

“糊涂呀，糊涂呀。一个和尚念了几句经，你们就真的把他当成什么救苦救难的圣人了？嘿嘿，难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没见到他昨天夜里，趁着大伙儿逃命喘气的功夫，就私下里去跟青春女子，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娇咤声作：

“嘴巴放干净点！你敢凭空污人清白，就算是同道，也休怪我无情！”

是朱非红怒了。

李不封见事主跳了出来，更加兴起，声音还放大了些：

“我可没指名道姓，你却自己承认了？我问你，朱姑娘，昨天晚上，你跟你师妹在小树丛里，悄摸摸地跟这和尚做了什么？疗伤？嘿嘿，只怕不是吧，你师妹什么修为，能说得动和尚放下苍宿子道长这等人物不管，去给她疗伤？依我看，这里面大大的不妙，和尚呀，恐怕是大大地破了戒！……”

话音未落。

噗。

胸膛洞穿。

李不封的一双鼠眼，这辈子从没睁得这么大，他看着一只手掌从背后贯穿自己胸口，血淋淋地破开骨肉而出。

没有人看清弥真怎么来到李不封身后。

众人惊骇无比：即便是修为极高者，在快速移动时，动的越快，自然应该也会发出越大的动静，乃至于产生破空之声，无论如何总会留下半点踪迹可循。怎么能够像弥真这样，原地消失，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忽然出现？

他的行动，宛如鬼魅！

“李施主，诳语乃是大罪。”

弥真一脸平和。

自己只是随手试一下菩提无定身的威力，而这一试的结果，相当满意。

抽出手掌。

李不封一时间还没断气，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出几步，随后软倒在卫辰面前，一只染满鲜血的手抓住卫辰衣服下摆，似乎在求救，又似乎在哀嚎，然后没了动静。

卫辰“啊、啊”地发出几下不成章句的短促声，猛地转身，头也不回，消失在山林中。

【人心难明，荒唐自真】

“破杀生戒。手戮同道，其心何忍，获得非道值29。”

弥真的上半身赤裸，巨大的伤疤横亘在胸膛和肩膀之上，伤犹未愈合，又溅上鲜血，与他祥和的表情形成巨大反差。

解百年和赵霆对视一眼，心头大震。

眼前之人，哪里像是什么圣僧。

此乃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