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有老，下有小

“打扰夫人了，老道那不成器的徒弟又不见了，可是夫人差遣他去采买什么了吗？”

陈永年的声音像是一口生涩的破锣，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沈幼婷一怔，看向眼前的林小清。

门口的人是那老鬼，那眼前的人是谁？！

林小清好似没有注意到沈幼婷的目光，自顾自说道：“师娘你说，一会你会口吐白沫，还是七窍流血五脏俱碎？”

“你可是发了毒誓！”沈幼婷厉声道：“若那枚丹药有问题，你也活不了！”

“我只说是分丹药，又没说分什么丹。更何况发毒誓的是陈永年，关我林小清什么事？”林小清一脸无所谓：“我与师娘无冤无仇，此次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把我那便宜师父支走吧。我相信师娘知道怎么做。”

沈幼婷闻言脸上阴晴不定，眼角不住的抽搐。

“别抽抽了，这么漂亮的脸注意下表情管理哈。”

“夫人？今日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门外的陈永年似乎马上要失去耐心，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沈幼婷忽然莞尔一笑，眼波流转，娇嗔般白了林小清一眼，然后才转头朝门外喊道：

“最近嘴里有些涩，馋镇上的梨花膏了，便托小道士去采买，去了也有一会了，估摸也该回来了。”沈幼婷声音慵懒，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陈永年沉默片刻说道：“是吗？那若是一会我那徒弟回来了，还请夫人让他速去见我。”

说完这一句，陈永年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好了，该说说你的事了……”

“慢！”林小清忽然打断了沈幼婷，紧接着一把夺过沈幼婷手里的被子。

此时正值春天，春光四溢，林小清却好像看见了端午节的情景，雪白的糯米上镶嵌着红枣，组成了散发着香气的粽子。

除了粽子外，还有一双象牙制成的筷子，洁白温润，筷子顶端还有筷托……

“啊！！你……呜呜呜！”沈幼婷刚爆发出一声尖叫，就被林小清捂住了嘴。

“师娘别叫！师父还未走！要是让他发现你骗他，你也好不了！”林小清急声道：“你快盖上被子，让我在里面躲一躲！”

沈幼婷闻声停止了挣扎，林小清这才松开手，一头钻进被子里。

沈幼婷把被子盖好，身子半靠在床头，强行镇定下来，静静等着。

周遭静悄悄的，伴随着蜡烛燃烧的微声，沈幼婷的呼吸显得愈发局促。

一想到被子里还有个林小清，她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好像有蚂蚁在爬。

“你确定那老鬼还在？”沈幼婷忍不住开口。

“当然！”被子里的林小清闷声道：“我那师父来的时候和个鬼一样一点声没有，怎么可能刚才离开时却有这么明显的脚步声？”

那兴许是当时没注意到他来了呢？沈幼婷想要反驳，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屋门便传来一道突兀的“吱呀”声。

屋门缓缓打开，比阳光更快一步进来的，是陈永年。

他一改往日佝偻着腰的形象，挺直了身子。

阳光被他挡在身后，让沈幼婷看不清他的表情。

“出去！”沈幼婷平复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开口呵斥道：“老鬼，我们之前可是有约在先！未经我允许不得靠近我！”

“呵呵夫人说的是，老道我自然遵从夫人的意愿。只是……”

“只是什么？”

陈永年嘴上讨饶，腿上动作却不停：“方才老道回去时，突然发现夫人今日对我颇为客气，与往常灼灼逼人的态度截然相反，想来是夫人想通了，愿与我做实夫妻之实。”

“还望不是老道自作多情便好啊！”

“哼，你这老鬼脸皮比镇上卖的烂牛皮还要厚，又臭又烂！”沈幼婷眼神冷冷的瞪着陈永年：“给你一点好脸色，便蹬鼻子上脸！我可警告你，若是没有我的配合，你那功法是成不了的！”

此时陈永年已经走到了沈幼婷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夫人，眼睛微眯：“对了，我那徒弟，应该不会恰巧在刚刚回来了，还留在夫人的闺房内吧？”

“脑子有病就多吃几颗丹药补补！”沈幼婷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冷声道，被子下的手却早已攥出了汗。

突然，陈永年双手一探，竟如同干枯的藤蔓一般窜出。

“你想干什么？！”沈幼婷原本是半躺着靠在床头，瞬间惊的直接坐直身子，被子下的双腿也猛地弯曲蓄力，随时准备暴起。

这一下直接苦了被子里的林小清，原本他就蜷缩着身子，紧紧贴着沈幼婷的小腿，现在对方腿一弯，一双玉足不偏不倚正好踩在林小清的脸上。

眼看玉足上圆润白皙的脚趾朝着他的嘴袭来，林小清努力的想要转过头去，但碍于担心动作太大被陈永年察觉，他只能发出无声的抗议。

一股屈辱的泪水从林小清嘴里流出……

好在陈永年只是探寻了几下床底，并没有对床榻上的沈幼婷下手。

沈幼婷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身子也放松了下来，但马上，她就感觉到脚趾痒痒的，像是被什么小虫子在啃噬，还有点黏黏的……

突然，她脸色一黑，似乎想到了什么。

该死的，上有个老死鬼，下有个小畜生！

幸好陈永年没有注意到沈幼婷的脸色，在探寻了一遍床底无果后，便收回了手。

陈永年的老脸忽然皱作一团笑出了声，紧接着身子像是泄了气一样，身形再次变得佝偻。

他弯着腰搓着手，笑呵呵道：“夫人勿怪，是老道多心了，实在是这几日正是我那仙丹成丹的关键时刻，不得不谨慎点。”

沈幼婷不接话，怒视着陈永年，伸手指向门口。

陈永年还是那副弯腰笑呵呵的模样，一步一步朝门口退去，像个卑微的老仆。

随着屋门再次发出的吱呀声，陈永年退出了屋子。

林小清没有第一时间从被子里钻出来，沈幼婷也没有任何动作，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保持安静。

过了许久，林小清还没有任何反应。沈幼婷好几次想要询问，但都忍住了。

直到最后一根蜡烛也要燃尽，沈幼婷终于按耐不住了。她伸腿踢了踢林小清。

“小畜生？”

沈幼婷腿上的动作大了几分，可林小清还是没有反应。

沈幼婷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一看，顿时给她气得七窍冒烟。

此时林小清正抱着她的一只脚睡得正香，口水还流了一嘴。

合着我在这担惊受怕不敢动，脚都快麻了，你在这睡觉是吧？！

沈幼婷猛地一脚，狠狠踹在林小清脸上。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把林小清踹下了床，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师父别杀师娘，别杀师娘！要杀要剐冲我来！”林小清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义凛然道。

“少来这套！”沈幼婷阴沉着脸：“这么久了，我身子没有一点不适，可见你那枚丹药不是什么毒丹……”

“……”

“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听你所求之事对吗？毕竟你刚才对你的师娘可是十分不敬啊！”

林小清看着沈幼婷危险的目光，小声道：“我是陈永年，陈永年干的事跟我林小清有什么关系……”

“嗯？！”

“别激动别激动师娘！”林小清连忙开口：“你且稍等片刻！”

说完，不等沈幼婷同意，林小清便直接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紧接着在他的揉捏下，鼻子就好像一团柔软的泥土，改变着形状，很快就变成了一副与刚才陈永年的塌鼻子截然不同的样子。

接着林小清又如法炮制般将其余五官一一还原成自己原本的面容。

同时，灰色的道袍下血肉蠕动，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撕裂声，整幅身体也开始重组矫正。

片刻后，林小清彻底恢复了自己原先的样貌和身形，他微微弯腰，朝沈幼婷拱手道：“徒弟林小清，见过师娘。”

“之前多有冒昧，实属无奈。只是徒弟的命只剩三天了。”

林小清抬起头来，迎着沈幼婷的目光沉声道：“三天后我成人之日，便是师父以我开炉，证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