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冤有头债有主

一个略显瘦弱的身体大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只手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死死箍住刽子手的脖子。

“唔唔。”

这人的力气很大,刽子手的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不断挣扎,却软得好似踩在烂泥上,不觉裆下已经失禁。

刽子手的眼睛瞪大,大脑的缺氧让他的眼前逐渐迷糊。

但他此刻,能看到对方的脖子以上空空荡荡,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和森白骨茬,让其看上去仿佛从阴间爬上来的无头妖魔。

而在一旁,地面上跌落着的一颗头颅,嘴角却微微上扬,双目中透露出贪婪的光芒,打量着这个荒诞又麻木的世界。

“好可口的味道……”

“那傻瓜空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被人一刀砍了头,真是笑死我了。”

“现在换我出来享福,你就留在那门上做个泥塑纸糊的神吧。”

“这狗屁门神,爱谁当谁当。”

头颅贪婪似得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的手臂用力。

一声脆响传来,刽子手的脸以不正常的姿态扭曲到身后。

“扑通。”

胖大的尸体重重摔倒在地上,双目暴突,死不瞑目。

与在场的其他尸体混在一起,面目倒是相似。

那瘦弱无头尸体蹲下身子,撅着屁股,一点点向前摸索着。

“胖三儿,好了没有?恁磨蹭……”

在外头,剩下的几个买家等得久了,颇为不耐,便鼓噪起来。

有个胆子大的老汉,还想显摆下自己的架势,提着灯笼便往里面走。

今晚的夜色不好,而且也到了下半夜,只有些浑浊的光照下来。

借着他手里昏黄的灯笼,便瞧着一个无头的身体正在一堆死尸中摸索着。

终于,那身影似乎终于摸到了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

“诶嘿,找到了。”

“啊……”

老汉瞪大眼睛,只觉得心脏一下子跳到胸口,脑袋嗡嗡的好似做梦,他想喊出来,但他却半点力气也提不起,只往后踉跄了几步。

“鬼啊!”

灯笼摔在地上,他扭头就跑,但剧烈的恐惧让他脚下仿佛踩在淤泥里,走两步便摔在地上,而后连滚带爬,向外蛄蛹着。

无头尸体抱着地上的脑袋,便抱着往自己脖子上一放,但似乎是放反了,脸朝了后面。

他的眼睛眨巴眨,似嘲弄般地看着老汉。

“咔咔。”

在一道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后,脑袋终于摆正。

一只手用中指和食指把嘴角撑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和森森的牙齿。

“这样才对嘛。”

“美好的世界,我来啦!”

……

“哎哟,我就说那老瞎子给阿桂留了不少好东西吧,这玩意儿是铜的嘿,估计能换不少银子。”

“幸好我去得早,不然都给别人抢了去。”

在杨家墩的东头,便是两间挨着的土坯房,在角落还有干草搭建的牛棚和茅厕。

屋内点着昏暗的油灯,窸窸窣窣地,听到有个妇人压着嗓子在说话。

挨着如豆的灯火,一块暗沉沉的铜制罗盘被一妇人在手中摩挲着。她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扭曲成一个怪异形状。

“婆娘,我梦见阿桂来找咱们啦……”

“我听老人家说,人要是横死冤死,会化作冤鬼作祟,要不我们把阿桂的尸首拾掇回来,再请杨和尚来做一场焰口。”

床上还躺着个中年人,杂乱的头发编成长辫,胡乱盘在脖子上。

“当家的,你这胡说什么呐?”

“阿桂又不是我们害死的,是他自己不长眼,非要跟长毛勾勾搭搭的。”

“再说了,他家的东西又不止我们拿了,村里哪个人家没动手?”

“哼,这活阿桂我都不怕,我还能怕了个死鬼?”

油灯有些暗淡,妇人声音似乎不满。

“嗯……好,那咱们休息吧,我明天去村头烧点纸。这世道,说不定做鬼比做人好些。”

男人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嘟嘟囔囔的,仿佛说给自己听。

“笃笃笃。”

就在二人准备合眼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急促敲门声,在黑暗中分外刺耳,仿佛敲打在二人的心脏上。

“谁?”

男人陡然坐起,语气却有些发虚,被窝里的女人也坐了起来,往身上披着衣裳。

“嘭。”

就在男人惊疑不定的时候,破旧的木门陡然向内一突,似乎外头有人在暴力踹门。

“谁啊!”

男人顺手从床头就摸出了一把柴刀,双手握住,深吸一口气向外走去。

“嘭嘭嘭。”

那踹门的动静更大了,本就破旧的门栓几乎要崩飞出去,却也让木门从中间露出了一个巴掌宽的缝隙。

房间内外都是黑黢黢的,只是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

一只手掌,沿着缝隙探了进来,似乎在门栓上摸索着,想要将这碍事儿的玩意给抽掉。

男人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脸色却有些泛白,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举着柴刀就朝着那只手狠狠砍了下去。

“笃。”

他感觉自己是砍中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觉得自己仿佛砍在了一截枯木上头。

下一刻,他便感觉有另一只手抓在了他的胳膊上,一把将他向外拽去。

“轰。”

他的整张脸都贴在门缝上,胳膊则是被拽出了门外,那股拉拽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强,似乎要把他整个人从那窄窄门缝中抽出去。

“啊……”

男人忍不住惨叫,但一柄带着铁锈味道的柴刀就插入了他的口中。

只是一搅,嘴里便是血肉模糊,半截舌头就掉了下来。

柴刀抽回,下一刻又插入其咽喉,鲜血喷涌而出。

男人的身体在打着摆子,努力想要把手收回来,把伤口堵住。

但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当家的?当家的你不要吓我啊。”

妇人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她听到外面一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声响,心中越发恐惧。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外头向内走来,脚步很慢,妇人的心也在下沉。

虽然她男人的脚步声也沉重,但她男人听了自己的呼喊之后,绝对不会不回应。

她男人出事了!

那个砸门的人进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