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劫后生

傅优是被冷水泼醒的。

一阵寒凉之意从她的头顶瞬间袭满全身,惊得她一个瑟缩,立刻从黑暗中清醒过来。

入眼是一位身着短式蓝白色道袍的男子。男子模样普通,有些微胖,还保持着拿水袋的姿势。看样子,刚才泼自己的人就是他。

见到靠在石头上的少女睁了眼,男子直起身子,朝着身后边招手边喊:“喂,这里还有个活着的小姑娘!”

傅优透过他朝着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一片还算是完好的空地上,正站着几个人;那里面男女皆有,他们都穿着和眼前的男子相似的短款道袍。

意识回笼间,她缓慢站起身。动身间,胸口处一阵闷痛之意袭来,险些让她一口气没提上来。

傅优深呼吸缓和了几秒,抬起腿朝着前方那群人堆里走去。

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视野里晃入了一道踉踉跄跄的清瘦背影。他一惊,连忙走上前拦住傅优的去路:“你...”

眼前的少女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头发干枯凌乱,棕灰的破旧补丁麻衣更是破败不堪,那句脱口欲出的询问话语忽然卡在嘴边,不上不下。

他正要询问面前的小姑娘是否有灵力,可看见对方这空洞麻木的神态时,想必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姑娘,你快把这个吃了。”微胖男子从腰后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葫芦,拔出塞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

深绿光泽的药丸躺在对方手心。傅优动了动目光,没有吃。

似乎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防备心理,男子道来原因:“刚才叫了你太久还以为你死了,情急之下才用水泼了你,实在是对不住。在下陈丘,是珑台山前来支援的弟子,你们这个镇子被天雷的余震波及到,已经坍塌成废墟了。”

胸口烦闷之感再次涌了上来,她情不自禁地咳嗽起来。

“天雷之力非同小可,方圆百里以外都会被波及到。你先把这颗丹药吃了,可以缓解你身体内不适。”

这次傅优没再犹豫,拿起药丸就吞了下去。

面前的男子正要继续说什么,突然,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陈丘!”

陈丘转过头,发现是身后的师姐在喊他。他连忙对傅优说:“姑娘先在此休息一下吧,我先过去了。”说完,他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这药丸效果显著,傅优感觉到自己似乎不那么难受了,这才将目光转向四周。

此时天空灰压压的,分不清是何时间。原本还算偏安一隅的祥和小镇早已不见,鸦鸣声、人哭声与层层黑烟结合在一起,只剩下被灾难摧残后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各位仙人,求求你们了,帮我找找我爹娘吧!”

身着华服锦衣的少年跑到远处那群人堆里,衣衫上有些破烂,染满了黑灰。他就跪在了众弟子面前,边磕头边哭求:“求求各位仙长了,救救我爹娘吧,我不能没有爹娘啊!”

这哭天喊地的少年正是镇子里司徒氏家的独生子司徒屏;司徒家是地主家,在他们这座镇里也算是富甲一方。少年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看谁都用鼻孔看,傅优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悲痛之至的模样。

也难怪,天灾面前无穷富尊卑。只有幸存下来的人,才是经历过劫后余生的真正赢家。

很快,那群弟子们便将司徒屏扶了起来。一名女弟子张开嘴,似乎是在安慰他,其余弟子们也都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傅优面上毫无波澜,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看司徒屏那边要落了尾声,这才抬步朝着那群人堆走去。

倒也不是她天生冷血,只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修真世界里,她举目无亲,也无牵无挂。

陈丘第一个注意到了正一瘸一拐往这边走的傅优。他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替她引路。

“这里估计是待不得了,若是姑娘愿意,可以随我们一道回师门。”

“珑台山...是什么地方?“少女沙哑的嗓音开口,像是一汪即将干涸的潭水。

陈丘解释说:“珑台山是修炼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吸收灵力,有机会还能飞升成仙呢!”

前两句是真的,不过后一句却是天方夜谭了。毕竟时光荏苒,转瞬间已过去数千万年,前人不断挥霍导致现在的灵气已经变得极其匮乏。

在这里要是能飞升成仙,就好比一条鱼能长成鲲那么大。

傅优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她静静等待陈丘说完:“我愿意。”

她自然是愿意的,什么地方都比她在这里当卖艺人饥一顿饱一顿要强得多。

陈丘随手一指她的身后:“那你先到山门的渡云舟上去吧,那里应该有你认识的人。”

渡云舟的占地面积很大,几乎转眼的一瞬间,她就看见了不远处停靠在地的渡云舟。

离近了看,外型类似于现代的大型游艇。不过这里既然是修真世界,这附近也没有水,想必应该是用来飞的吧。

她跟着人群一同上到了云舟二层。上面是一个广阔露天式的平台空间,面积很大,尽管有很多人,但看着也不是很挤。

除了珑台山的弟子们外,有几张熟悉的面孔落入眼底。

这些熟悉的人,都是镇子上的人,傅优之所以能认识他们,是因为她刚开始穿来的那会儿,为了能够存活下去,平时都靠着卖艺为生。自然镇子上的大部分人,她都记得。

那个坐在角落的小姑娘是柳婶和她家的三丫头,柳婶儿之前给过她鸭腿吃。那个喝着米汤的男子是镇上最好的铁匠张师傅,还有那个半蹲在地上的刘小栓,他成婚时自己还去过他们家蹭过宴席吃呢。

傅优大致扫了一圈,随便找了个没人角落,蜷缩成一小团。

现在可不是什么认亲的时候。如今他们现在是一群被天灾迫害过的失去家园的倒霉蛋,除了夹紧尾巴祈祷好心人能给个容身之所以外,别无他求。

她努力将自己的心境放平,企图能通过睡眠将意识拽回到另一个世界。

嘈杂的说话声渐渐褪去,耳边逐渐恢复了平静。

一阵极其突兀的闹铃声在耳畔响起:

“起床啦,起床啦,上学要迟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