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汹汹的“杜苏芮”,最终转头扑向粤东闽南,掉头北上,一直影响到BJ,甚至东北,只是留给这座海淀城市一个背影。在夜晚突然而来的降雨,倒是对于第二天的清晨来说都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一丝清新的空气。
刘晴很喜欢坐在自己家里宽大的阳台的躺椅上,去享受这样的早晨,尽管放眼下去,能看到因为风雨,而散落街上的残枝败叶,还没有被环卫工人收拾。
但她觉得这就如同端在手上的那杯咖啡一样,微微的苦涩,是这城市的真实。
食物的香味从身后传来,盘子上是煎好了的溏心蛋和烟肉。
王昆把它摆在躺椅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对她说道:“记得吃完饭再出门,我今天早上还有课,现在就得出发了。”
他亲吻了她的脸颊,就如同年轻时的温存。
在这个风雨过后的清晨,阳光洒在刘晴的身上,一切都是如此惬意。
目送着王昆换好衣服出门,穿着宽大男士衬衣的刘晴,咬了一口盘这里的溏心蛋,依稀还是当年,热恋时青春的热意。
她在心里已经暗暗的下定了决心,毕竟女儿已经长大,自己也已经不再年轻,是的,她能够正视这一点,刘晴绝对不是一个不甘老去的妄人。
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也许应该少去夜场和酒吧?
也许在工作之后,就回到这样的港湾,才是不再年轻的她,正确的归航?也许吧。
甚至她觉得自己抽烟的这个习惯,的确也并不好,现在社会上也越来越多的人在戒烟,也许自己要努力的把烟戒掉。
她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健康:“生活中没有什么能让我焦虑的,对不对?对不对?”
这种幸福感直到她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去剧组拍摄的片场,依然是不变的。
“早!”在走出客厅换鞋的时候,刘晴跟从外面进门婆婆孙桂英打了招呼。
后者大约是刚刚打完太极拳回来,面对着媳妇的问候,孙桂英冷着脸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算是一个回应。
刘晴也许这十几年已经习惯了婆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或许她不愿意一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孙桂英毁掉,所以她笑着跟孙桂英说道:“妈,我去上班了,您记得要吃早饭哦!”
“不然我还绝食啊?”孙桂英冷笑了一声,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做好早餐了呢!说得这么好听干啥呢?”
刘晴本来已经伸手拉开门了,听到婆婆这话,她就停住了脚步,深呼吸了一下回过头,微笑的对孙桂英问道:“那妈妈您想吃点啥?我帮您叫外卖啊!等一下送上来,您拿一下。”
“叫外卖、叫外卖!钱是抢来的?”孙桂英骂骂咧咧的换了鞋,起身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留给刘晴,径直走向了厨房,“我自己不会做啊?我又不跟有些人一样,瘸了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大病,自己做饭会死吗?”
刘晴不得不再做了一次深呼吸,但她的手和嘴角都有些发抖,她从包里摸索着,拿出一根烟点着,淡蓝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然后被吐出来,这让她整个人稍微稳定了一些。
“妈,我在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过上自己所希望的生活,而不是您所希望的生活。”刘晴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平淡。
谁也不是圣人。
唾面自干这样的事,真的要在生活的每一刻都保持做到这一点,至少刘晴就觉得自己是不可能的。
她当然知道这句话如果不说出来的话,也许就会减少很多沟通的成本,但她不是机器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凭啥就要忍这口气呢?
“别说的那么好听!把自己打扮的好像什么新女性一样。好像没有你努力工作,我们在深圳就话不下去似的?”孙桂英在厨房里不甘示弱,冷笑着这么回呛,“你要真有本事就换个房,跟我在老家一样,300平方的房子!要不什么努力工作?我就看不起你!”
她所谓的300平方的房子倒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是在老家18线的小县城里的四层自建房。
如果她不是这么开口,刘晴本来已经准备去打开门,可是这话让正在气头上的刘晴听着,就忍不住又回应了一句:“您当然可以看不起我,我其实从来没有介意过。但在您看不起我之前,您能不能先在咱们这个小区,自己花钱买一个您现在卧室那么大的房子吗?”
刘晴买的这房子也有近两百平方,孙桂英的卧室也是一个带衣帽间、干湿分离洗手间的套间,算下来怎么也得四十平方。
在家乡18线县城里,300平方的房子就算卖了,恐怕也难以在深圳这样的地段,每平方十几二十万的高档住宅小区里买上一个洗手间,更别说四十平方的套间。
按道理而言,刘晴这么回呛她,这样的沟通应该到此为止,因为实在想不出孙桂英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其实刘晴还可以更尖锐一点,例如要求她让自己儿子王昆去实现这个愿望之类的,但她终究没有这么说,因为这么多年,哪怕她在这段婚姻里,有着许多的不快,但她都不认为王昆有什么过错,在内心的深处,她其实对他是有愧疚,所以哪怕在背后,她也不愿去说出伤害他的话。
但刘晴忘记了,所有的愤怒和家庭生活中的压抑,从来就不是逻辑和道理可以解决的。
暴怒的孙桂英,竭斯底里地从厨房冲出来,手上还拿着菜刀,冲着刘晴挥舞:“我住我儿子的房子,天经地义!关你屁事啊?就算你们离婚这房子也是夫妻共同财产!你个狗日的,读那么多书,是个法盲吗?”
不知道是对于那把为了加强语气的菜刀的恐惧,还是这十几年来习惯性的对于长辈的忍让,刘晴用力的拉开门,然后重重的甩上门。
在下去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因为不想让电梯里其他人看到失控的自己,但当她坐进自己的车里面,却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其实,哭泣并不代表软弱,至少对于刘晴而言。
刘晴很快就收敛了眼泪,她坐在车里面,按开了车窗,拿出烟,但终于没有点着。
她推开车门,把那包烟在手里面揉成一团,走到停车场的垃圾桶,就像丢掉所有让人沮丧而愤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