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试

大约是因为急,少年本来蛮标准的普通话,便带了点乡音——后半句有太多的虚声,让她有种熟悉感,没错,同是潮汕人的陈珊,有时急了,便也是如此。

她便笑了起来,咬着唇,低声说道:“小孩子别捣乱,什么姐姐?我要结婚早两年,都能生出你来了!”

“可是、可是,你很好看啊!”他不敢抬头,用蚊蚋一样的声音这么说道,只是伸着手,手上拿着手机和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喝上半瓶龙舌兰也毫无醉意的她,一下子就有晕炫感。

就在这个酝酿着可怖的台风的夜晚,也许是压迫的乌云让她需要一点暖意,也是台风前的燥热教她有了燥动。

她没有喝酒,却带着醉意,载着少年满腔的欢喜,离开了这在南山区的图书馆。

这一夜,风暴如期袭来,狂风巨浪一次又一次肆虐在大湾区的每一座城市,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的暴雨,冲刷着每一条街道。

但当黎明到来,第一缕阳光撕破了黑夜,少年依偎在她的身边,刘晴伸出手,五指深埋进他剪着美式前刺的浓密黑发,尽是年轻的澎湃。

她按动了床头的按钮拉开窗帘,望着酒店的落地窗,她在床上点起一根烟。

透过落地窗望下去,街道上台风过后的残枝败叶,环卫工人匆匆在解决这狼籍的一切。

少年醒了,伸手环抱她想索要更多温存,她笑着推开了他,坚决到决绝的地步。

刘晴很快就在洗漱间里收拾好了自己,她在落地窗旁边往下望去,许多的行人,背着双肩包、斜挎着邮差包,匆匆赶向地铁口和公车站,没有什么能让这座城市停下来,哪怕是可怖的风暴。

“我们需要编剧。”刘晴在车上就拔通了陈珊的电话,对后者这么说道,没有谁可以让她放缓脚步,不论是投资人还是搭档。

不过陈珊对此倒并不紧张,反而这是让陈珊很高兴的一件事,因为编剧在微短剧里,大约是最为便宜的一个环节。

就算是稍为有点名气的编剧,往往也是寄望于后期的分红,在前期付出编剧费用,也是相当低的,往往上百集的微短剧,就算评级为S+的剧本费用,差不多也就是刚出道电视剧编剧两集的剧本费用,所以她并不担心今天会没有人来面试。

她只是在被刘晴催促之后,群发一条信息,在上午十点半,就有十几位编剧过来应聘。

以至于扮成求职者,混在那些编剧里的王缨缨,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她问坐在身边的求职者三十多岁的女性:“姐,你以前做什么的?”

“你管谁叫姐呢?”那位女士明显觉得被冒犯了,没好气地说道,“管好你自己!”

王缨缨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反应过来:“美女,不好意思,我这是出门尽管把人往大里喊,以显得尊重,我总不能看你跟我小侄女一样,然后喊你小妹妹嘛!”

这下子轮到那位女士傻眼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般被呛了之后,大家又是素不相识,那要不就吵一架,要不自然就保持距离,哪见过王缨缨这样,自来熟跟单口相声一样又缠上来的?

要说王缨缨开口有多得体也不见得,但反正她就是一个社交恐怖份子,也许说错话,也许惹人不高兴了,但她就大大咧咧的,说错道歉接着侃,至少这位女士,很快就抵挡不住,让王缨缨加了微信:“以前?以前写小说的。”

“好厉害啊,你是作家啊。”王缨缨一脸的崇拜,拿出手机,“哪个站?你推一下链接给我,我去看看啊美女!”

“我、我,”女士推了推款式有些过时的金丝眼镜,舔了舔嘴唇,“我是写出版的。”

王缨缨疯狂点头:“大作家!来来,我上淘宝买一下你的书,我学习一下。”

看着她点开购书网站的APP,然后准备马上下单付钱,那位女士愈加的尴尬,几乎连脸上客套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啊,这个,不行了吧?”

但最后还是报出了书名,而王缨缨也真的买了一本这位女士的书。

这让这位女士很有点坐立不定,她似乎并不太习惯去推销自己的作品,因为闲聊而让陌生人去购买,让她感觉自己如同一名推销员,她很难以面对自己扮演这样的角色。

“小姐姐,咱们加个微信吧。”边上一位看着二十出头,胖乎乎的年轻人,笑着开口,“我把我书的链接推给你啊,你看着要合适就订阅一下,不行的话,多个收藏也是好的。你知道怎么收藏吗?对对,点这里,你之前有看书啊?你有月票呢,小姐姐,两张月票给我啊!”

这位看起来,是写网文的。

他们来应聘都有着自己各自的目的,比如这位写网文的小胖子,是因为订阅不行了,据他所说的,整个网站最顶部的梯队,收入都跌到很差的程度,而他又不太愿意去别的网站:“我的文风只能适应这个站,它倒了,就是得改文风,那我想,去别的站,不如换一行,搞搞编剧也不错。”

至于那位写出版向的女士,似乎当年也红火过,但太久的隐居,直到在某一天存款不太够时,才突然发现,现在不再是她的江湖了,她无法再如以前一样,依靠版税过上惬意的日子。

“我说首印十万册不行,那六万总可以吧?实在不行,三万,三万首印总行吧?”女士苦笑着,左右看了一下,掏出电子烟抽了一口,摇头叹了口气,“出版社居然说看在我曾经是畅销书作者的份上,给我开了个六千册!这是人干的事?”在烟雾里,似乎能看见,她曾经风华正茂,可是这工厂改成的办公楼,排气却是极好的,很快烟雾散去,女士长叹了一声,“而且,没有预付,我得写完之后,等他出版了,然后才能结算。”

她不断地苦笑摇头,便不再作声了。

但是那个写网文的小胖子,笑嘻嘻地说道:“没啥嘛,姐,你有功底的,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网站,写着玩,混个全勤,说不定就火了呢?”

“混全勤?”王缨缨有点不太明白。

小胖子说是很多书站都有的福利,每天更新多少字,到月底结算了,就有全勤的奖励:“不多,但至少能活。我为啥还来应聘?我指望着分红啊!当然指望着,3%的分红啊,难道还指望那点剧本费用么?”

尽管在这简陋的办公楼里,小胖子和那位女士,都压低着声音,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王缨缨的手机其实一直是接通了音频通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