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相见

那是5岁的我印象里第一次看见了妈妈，站在长满青苔的院子边一直等着，因为大家说今年我就要见到她了。也许我以前也见过，但是太小了，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我只知道小孩都有爸爸妈妈，妈妈这个词给人无限美好的感觉，所以我一直期待见着妈妈。

那是寒风凛冽的冬天，快过年了，早晨盆子里的水都结成了冰，那时老家还是土木样式的泥巴房子，通往家的路也尽是泥巴路，我站在院子最靠近路口处的尖角，盼望着妈妈的身影出现，突然，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好像记忆里有这么个人，是她吗？一定是她，她越来越近了，我脆生生的开口道：“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很甜很小，脸上还透露着看见陌生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是后来从妈妈口中得知了我当时的模样：小小的一个人儿被一层又一次的衣服包裹的像个球一样，是就算摔倒也不会痛的那种；头发扎着两个小辫子，但由于头发多，而且好像很多打结到根本梳不顺了，两个小辫子看起来鼓鼓的，两行鼻涕从在嘴唇上已经结成了黑色的块儿，两边脸颊也是红彤彤的，好像还有黑色的纹路，不知是被冻裂的纹路，还是鼻涕被擦在两边脸颊的纹路，可这些都遮不住我那一双明亮纯真的眼睛。妈妈说看见我，听到我叫那一声妈妈，她顿时湿了眼眶，感觉很心疼，小姑娘怎么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她走过来，蹲下抱住了我，我知道她就是妈妈了。哥哥比我大两年，记得的事情要多一些，他一眼就认出了爸爸妈妈来，非常惊喜的上前抱住了他们，大声的喊着爸爸和妈妈。

你看，小孩子从小就会爱爸爸和妈妈的，很纯粹的爱着，只因为他们爸爸和妈妈的身份。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后来我才知道不是的。小孩子要听话，不要给大人造成麻烦才会得到大人们的喜欢，长大了更是是得有价值才可以得到这么纯粹的爱。

从8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爸爸妈妈放在老家长大，后来他们说是因为家里太穷，他们必须去外地打拼、挣钱才不得不将我放在老家养，是大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姨子、还有表哥表姐、街坊邻居这些人看着长大的，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至于哥哥是怎么长大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比他小，我只知道跟着哥哥就很有安全感，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这准没错，毕竟我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儿。

在老家的这些年，主要还是生活在爷爷奶奶家，小时的记忆模糊，记不得他们是怎么给我带大的了，只是依稀记得爷爷很凶，奶奶很勤劳，事实上爷爷的确很凶，爸爸跟他一个脾气。我经常不想回爷爷奶奶这个家，原来我这么小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观感受。我经常幼儿园放学以后躲在大姑家，希望永远住在这里，但这是不可能的，到了天快黑下去的时候，爷爷就会带着小藤条来找我，然后将我领回去。在回家的路上，他会用小藤条打我，边打边质问：“天黑了不晓得回屋，这下晓不晓得了，走快点。”

我则是边走边哭着回去了，我太小，只知道我得听这些人的话，照着做就不会挨打挨骂，所以我好像从那时起就开始会察言观色了，开始藏起自己真正想做的一些事情，要对别人好，他们就会喜欢我。因为小孩儿想做的事情，在他们看来都很无聊，他们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带小孩，只要没给我饿着就行了，所以我整个人每天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还好我小，不知道自尊心一类的东西，只知道谁骂我说了我，眼神对我不怀好意，我就捡起石头丢他，或者是朝他吐口水，来打跑他，这是我小时候的防御机制，毕竟我在外是没人保护的小孩，我也不知道这些可以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来处理。

爸爸妈妈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他们给我买了新衣服，重新梳洗了一番，说我过年那段时间在路上都是跳着走的。可能是我自己也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爱漂亮吧，他们在爷爷不会打我了，可以放心的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