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吹散了谁,月光又冷了谁。
五年前的秋天分离,五年后的秋天又重逢。
得知是翟均救下她后,乔玉珠这几天都觉得恍惚。她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要不是她有记忆,久到她都觉得自己生命中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
这就是恍若隔世么。
不过,既然翟均救了她,乔玉珠肯定是要去道谢的。碍于两家的恩怨,她决定偷偷去。
在床上躺了几天,陈氏每日都要来看她,直到她睡着了才走,得想想办法。
打定了主意:晚饭过后,派喜儿去屋里打幌子,母亲要是问就说她已经睡下了,然后自己悄悄从兰芳院的墙边翻过去。
乔、翟两老爷子建府时,挨着大门的墙修得极近,只有一指的空隙。乔府在左,翟府在右,两人府里布局大致差不多。进了大门越过正院,便是几个院子,乔玉珠住在乔府右侧靠后边的地方。
她往翟府翻应该也会翻到一个院子里,再一个个找,肯定能找到翟均的院子。
天渐渐暗了下来,先一步吃过晚饭,乔玉珠没等陈氏一起走。去了墙边,准备爬墙。
乔玉珠一点也不怕翻过去被人撞见,因为她知道翟府现在只有翟祖父和翟均两人,下人门这时应该也不会乱逛。
祖辈的缘分不浅,两人从小玩到她离开上京。翟均是翟祖父的大孙子,本来也是唯一的孙子。但在他八岁时,生母李氏早逝,他的父亲耐不住寂寞娶了继母,生了一对龙凤胎,从那时起,翟父一心只扑在继母和幼弟幼妹那。翟均不会说话,常常被继母挑毛病,久了他的父亲觉得他不争气,还不如幼弟,也不管他了。只有翟祖父,一直鼓励着翟均。
此次回淮湖,翟均父亲、继母和弟弟妹妹没回来。翟祖母近年身体差,长途跋涉颠簸得很,也没回来。
所以,她可以安心爬墙!
“啊!”
就在乔玉珠放下警惕,马上准备下往翟府那面墙时。她不小心把喜儿找小厮搭在翟府的梯子,踢倒了!幸好她反应快,双手抓住了墙面顶端,整个人没有摔下去,而是挂在了墙上。
面朝灰墙,身体垂直而下,一双腿试图自救,乱蹬着。
倘若翟府的墙是一块砧板,那她活脱脱像砧板上的鱼,生死难料。
乔玉珠咬咬牙用力扣住墙面,粗糙的墙面蹭得她手心发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磨破了。
挂得时间久了,似栀子花般洁白的小脸憋得通红。她觉得最近是不是捅了霉运的大窝,怎么意外一个接一个地来。
“珠珠……”
本就恼火,乔玉珠听到有人叫她,一想这幅样子肯定都被看见了,怎地不见这个人托她下来,一时忘记身在何处。
娇声道:“叫什么叫?还不扶我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翟均其实从院子里多了根梯子开始,就一直盯着这边了。
可以说,她翻墙的全过程都被翟均尽收眼底。
但翟均一直没有动作,只站在屋檐下盯着她,眼神暗暗。
乔玉珠这陌生又熟悉的、急不可耐的语气,让愣在原地的翟均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珠珠,别怕,跳下来。”
乔玉珠在脚踩到一个宽厚的肩膀时,情绪稳定了不少,这才意识到刚刚叫她的人正是翟均。她的两只脚都踩在他的右膀臂上,却格外稳当,脚下稳了,心上一安。她慢慢调整角度,预备跳下去。
“翟弟,我跳了!”
在乔玉珠鼓起勇气往下跳的瞬间,翟均往后撤了身子,有力的双手掐住了她的腰,纹丝不动地将她放到地上。
一气呵成。
.
空庭月下,积水空明,除藻、荇交横外,唯余两人者耳。
藻荇交横,竹柏影也,恰似墨色繁花挂枝头,好不妙哉。
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热度,乔玉珠一时有些无措,父亲也曾这样举过她,但那是很小的时候了。而且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托着她的腰不放。
蓦然觉得腰有些发烫,她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翟均。
一道凉凉的触感印在了额间,好像是翟均的唇。
只愣了一瞬,乔玉珠就慌乱地拉转过了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太尴尬了!
脑中却不禁浮现刚才转过头去看到的翟均。
从乔玉珠的视线看去,月华流在他们身上,她能清楚看到翟均脸上的每个表情、每个五官。
记忆中稚气的脸庞,与现在的眼前人似乎差别很大,特别是那双眼睛。以前里面盛满了星星,澄澈无比,让人很好猜到他的心事。可现在,就算她离他那么近,也无法看清他在想什么。
又好像差别很小,他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都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好看,一样地令人赏心悦目。
乔玉珠在回忆翟均的变与不变时。
翟均也在观察她。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牵兮。
看见她还在发呆,翟均将搭在乔玉珠腰上的手抽开,转而搭住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
站直身子,展开双臂,抿着唇唤了一声:“珠珠,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度,让人不由得想要靠近。
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抚了一下,麻麻的。乔玉珠回过神来,与翟均打招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注意到他展开的双臂。
“翟弟,别来无恙。”
她的嘴角不自觉扯的老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再次看到了五年间偶会想起的少年郎。
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郎,容颜昳丽,单看都凛然的五官,放在一起后却变得妖冶起来,像勾人心魄的小男狐狸。
但他的身姿挺拔,如同青竹一般,又显出脱俗高洁之感。
似妖孽又似谪仙,这两种感觉融合在一起,莫名地……
得劲。
这样互相看着,乔玉珠觉得有些许不妥,虽然以前两人是玩得好,如今不一样啊。
今年,她十八,他十六。她比他大两岁,他却一点不比她矮,甚至还高出许多,像有七尺。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谁看了都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吧。
乔玉珠倒是不在意,她当翟均是弟弟。倒是翟均,十六岁,风华正茂,万一人家有心上人,不经意让府里下人瞧见传出去,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小心翼翼观察院子周围,确定没人后,乔玉珠对翟均说:“走,翟子,我们去你院里说,不要被人看见了。”
说罢,去拉翟均的衣角,可是没拉动。
只见他滞在原地,眼睑微合,眼底神色不明,喃喃:“翟弟……”
乔玉珠听了,插嘴道:“怎么,不满意这个称呼吗?”
“那叫翟均弟弟?均均弟弟?怎么样?”
翟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