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彼博学多才的董茂安,竟也对你的才情叹为观止,不过你切勿以一时的荣宠而骄矜自满,学业乃立身之本,万万不可荒废。”
刘焉欣然而语,目中虽盈满自豪之色,然亦微露警觉之意,惧刘琛才高而命舛,幼慧而早凋,更忧其日后因得意而忘形,失其本心。
董扶的亲笔书信中,满溢对刘琛的赞誉,致使刘焉愈益珍视其孙。遂于繁冗政务之中,拨冗亲临,特来访视刘琛。于昔日的固执己见,今已变易,转而倾心聆听刘琛之言,从其意而行。
“至于南阳之行,我已筹策尽善,你既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则当从心所欲,以遂己志,然必慎乎自身安危,弗可轻忽。我和你三叔议及此事,初欲遣吴子远与你偕行,然念其出身名门,恐携世家的骄奢浮华之气,你此行宜以凡尘通行为宜。”
“我再三权衡,乃决意为你选军中骁勇将才护行,其人名张任,字公义。虽出身寒微,然得拜名师童渊门下,受其真传,武艺卓绝,诚为良伴之选。然此事非乃强求,二者之中,你可任意择之,或并携二人同行,皆随你意。”刘焉淡然而语,虽渴盼良医以疗沉疴,然更冀刘琛安然无恙。
“祖父筹谋,甚为周详。此行,我愿与张任将军并肩而行,有此已足。众则纷扰,反有碍于我此行的目的。”刘琛欣然出言,而心内暗自踊跃,念及名将张任,于乱世之中,矢志不移,守节于故主,宁死不屈忠良。今得提前与张任结交,或可为日后组建势力的关键。
于静谧数日的休憩间,刘焉时常莅临刘琛小院,虑其独居有所不便,遂强置一婢以侍其日常之需,令刘琛得尽享权贵的奢靡。
然而,安逸的生活犹如流水匆匆,转瞬即逝。及至盛夏季末,八月尾端,犹余炽热之气,炎炎暑气未消。刘琛于此际,以别祖父刘焉,整装待发,启程以赴南阳。
三叔刘瑁亲至绵竹城外,为侄儿刘琛饯行。是地依旧熟悉,景致如昔,唯离别之情添几分哀愁。早有马车一辆,整装待发,由张任执辔恭候。
雏鹰须经折翅之痛,方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刘琛胸藏鸿鹄之志,神色坚毅,毅然登车。与张任并肩,自绵竹启程,循道而行,经由汉中郡上庸,直指南阳郡而去。此行任重而道远,唯有祖父刘焉安在,益州得以安稳,刘琛方能展翅高飞,以酬壮志。
自广汉郡的西南隅,迄于东北的遐壤,刘琛、张任二人,蹈险履艰,未尝稍辍,经半月有余的苦行,乃越米仓崇山,至于汉中郡,这片土地,因天然的地理优势,自古为用兵者所必争。汉高祖刘邦,初受项羽之封,为汉王,其封域即汉中郡,大汉的国号,实基于此而肇兴。
汉中郡治所南郑,汉水如带,迤逦环抱。是郡今由督义司马张鲁、别部司马张修共掌其事。二人皆笃信五斗米道,张修自诩为五斗米师,张鲁则自号师君,二人于汉中郡广传其道,以五斗米教化万民,遂立政教合一的政权。
南郑城外,人潮如织,百姓络绎不绝于途,城门守将则漫不经意,略一顾盼,遂挥手使刘琛二人轻易入城。
及至城内,店铺鳞次栉比,值得惊奇者,诸店门楣之上,皆供祖师张道陵的肖像。街衢两侧的百姓,或坐青石阶上,或倚店铺门框,皆手持《正一经》,或翻阅《道德经》,其面皆洋溢满足虔诚之色。
于酒馆、茶肆之隅,信徒群聚,论议纷纭,未尝离乎受篆祷告的宗教仪式。众人颜面,皆洋溢敬畏虔诚之色,于信仰之道,心驰神往。遍观城中,虔敬之徒,触目皆是。或俯首低吟,或合掌而拜,心怀五斗米教的崇敬与感激,若信仰者,已融为其生活的一部分。
“此汉中郡实乃怪哉,百姓若陷于魔怔矣。”张任惑然而言,满目讶异之色,于百姓的举止,实难解其意。
“公义,此乃官府刻意为之,百姓多愚,信奉神明,树立起信仰,权力公器神化,统治者因之而显贵。宗教之本,意在劝人为善,然惧有奸邪之徒,心怀叵测,妄图煽惑民心,行不轨之谋。”
刘琛怅然而语,眉宇紧蹙,声若幽泉,含悲带忧。其深知,此非简单的传道,实乃权力与信仰交织下的势力角逐,张鲁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少主,观此南郑城,虽繁华似锦,却暗流涌动,张鲁、张修之流,绝非等闲之辈,其信徒广布城中。若我们久留于此,恐生变故,为策安全,我建议即刻离城,觅一幽静村落,既可隐匿行踪,又可安顿起居饮食。”
张任忧思而言,心怀惶惧,直觉不祥,丝毫不敢懈怠,恐行迹败露,亟劝刘琛速离此城。
“好,就依你之言。我等即刻出城,寻一安全村落,再图后计。”刘琛沉声而应,与张任速整行囊,潜离此貌似繁华实隐危机的南郑城。
官道驰骋,马车迅疾,尘埃四起。道经村邑,短暂补给,刘琛、张任遂辞南郑而去。然沿途所见,狂热的信徒,遍于寰宇,犹蝗虫掠境,蔓延无垠,致二人心怀忧惧,难以宁神。为避无谓的嚣扰,二人遂离熙攘的官道,缘大巴山以绕西城,历数日艰辛,终至上庸以休憩。
刘琛与张任于城中觅得一幽静客栈,唤店家烹清茗一壶,对坐于室。茶香袅袅,绕于鼻端,拂去旅途的劳顿,二人暂释心中的不安,稍得喘息之暇。
“公义,汉中郡必会掀起波澜,我等宜静观其变,勿轻举妄动,而此行亦须速往,以便早归而报州牧府。及入南阳,我等更当步步谨慎,慎之又慎。袁术虽出身名门,世系显赫,然其人心胸狭隘,昔与我祖父于朝堂上结怨,故我等必避其耳目,径抵涅阳县,而后徐图良策。”
刘琛低语细言,沉静剖析时局,目光凝注于案上茶水之间,眼神闪烁不定,其心内暗自揣度,张鲁必已萌悖逆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