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目光如炬,瞬即洞察刘琛为交易之主。乘刘琛踟蹰之际,微露衅辞:“正所谓良驹配豪杰,若遇凡庸之主,某亦不会贱卖此驹哉?”
“你这狂悖之徒,休以斯激将之计贬人自高。你这良驹,虽世间稀有,然声名狼藉,岂可不深思熟虑矣?”张任愤然应语,嗤其言以鼻,怒目圆睁,瞪视那汉子。
“公义,传闻的卢,马色棕黄,此匹棕黑羸马果真乃名驹的卢矣?”刘琛疑而相询,恐有所误会。
“公子,所谓‘的’者,白也,‘卢’者,黑也。故‘的卢’者,乃额间饰以白毛的黑马,诚然千里良驹。然其犹幼,兼之以微瘁于食,是以未得尽其骏逸之姿。”张任言辞凿凿,详述此骥的殊异。
闻张任之语,刘琛心乃大安。既逢此奇缘,安可使名驹沦于凡尘?
“壮士。”刘琛低声而询,“你手中这匹的卢,其价若何?”
“公子,的卢妨主,不可不信。”张任心怀忧虑,言辞恳切,亟以忠告相劝,望刘琛慎思而行。
“生死天数,马岂能妨,庸主愚懦,引咎于马,而明主强横,鬼怪亦不能阻。”刘琛言辞坚确,不为浮言所动,不欲因无端之辞而失却良机,遂毅然驳斥流言。
张任闻其语,心虽存疑,然亦钦佩刘琛的果敢。深知此时复论无益,且良马难求,但愿此的卢马不招祸患,惟默默祝祷而已。
“你这少年,竟如此不凡。”那汉子欣然微笑,目中掠过一丝嘉许之色,旋而豪迈而言:“罢了,今日你我投缘,此马,某仅取十贯之资,你便可牵之而去。”语毕,那汉子已将缰绳授于刘琛之手。
“既为名驹,我岂可占你便宜,观你这汉子坦诚,家中既有急用,此二十贯钱,你可收下,聊表我的一点心意。”刘琛含笑而言,自怀中取出一囊沉甸甸的五铢钱,递于那汉子之前。
“多谢公子厚赐,某感激不尽,尚未请教尊姓大名,某乃魏延,字文长,愿与公子交个朋友。”那汉子言辞谦恭,抱拳作揖,言语间满溢诚挚与敬意。
魏延?刘琛凝视其前的汉子,心怀诧异。魏延乃南阳义阳人,何故于此涅阳邂逅矣?然察其形貌,气质迥异,眉宇之间,流露不羁的桀骜,却非凡俗可比。
“文长兄,在下刘琛,尚未加冠,乃益州人士,今朝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未知文长兄可否赏光,共赴城中酒肆,畅谈一番如何?”刘琛言辞恳切,满怀热忱,意在邀魏延共饮,以结情谊。
张任闻此刘琛的突兀之邀,未免略显错愕。而魏延则不然,其性情豪迈,见人一分善意,必十倍报之,当下心花怒放。
“谢公子雅意相邀,实不相瞒,家母近染沉疴,亟需资费以疗疾。此番远行,正为筹措药饵之资。今既有所获,亟欲归家,以侍汤药。他日若得机缘重逢,必当与公子把酒言欢。”魏延豪言以对,拱手作别,面含挚诚之笑。
刘琛本以为身怀主角光环,遇名将则必纳于麾下。岂料世事维艰,竟遭辞拒,心怀郁郁。然思及正事未了,不可因小挫而弃大局,遂释然前行。
“文长兄,忠孝之心,令人敬仰。今朝一别,恐难再逢。若日后有幸至益州,可至州牧府寻我,必扫榻以待,以尽地主之谊。”刘琛诚恳而语,不欲留憾,遂直告府门,冀望他日重逢之喜。
“未料公子出身名门,显赫非常。若某他日落魄益州,必当登门造访。”魏延谨慎应语,此番意外的重视,令其既喜且惊,遂躬身拜别,转身离去。
刘琛凝视着魏延的背影,渐行渐渺,心怀惆怅。而张任侍于旁侧,睹此景,心生疑窦,惑于刘琛何以骤然对此凡庸的魏延青眼有加。
“公子,此行举,颇为轻率。我等身处异地他乡,身份微妙,贸然置信于人,岂非自蹈危机矣?”张任直言不讳,虽未知其详,仍竭诚以谏。
“无妨,公义,此人孝悌忠义,虽仅一面之交,然察其气质,与不相类,日后必成大器,惜乎不能为我益州所用。”刘琛怅然言罢,微叹不已。
“谬赞了,公子过誉矣。公子识人,不拘门第,实乃别具一格,令人钦佩。”张任赞叹应语,心中暗自思量魏延的非凡之处。
及返客栈,夜色已深沉。张任牵的卢马至肆前,未几,店小二喜形于色,趋步而出,热忱款接。
“两位客官回来了,此行似有所获矣?咦,此骡耶?马耶?”店小二惑而问言,遂接缰绳,细审而察。
“此乃一匹羸弱幼驹,你可牵赴马厩,觅取嘉草善料,悉心哺养。”刘琛细语吩咐,复掏十钱掷于店小二前。
“二位客官宽心,楼上雅室已备,肴馔亦俱,二位奔波半日,宜先往用餐小憩。小人先安置马匹,稍顷即来侍奉。”店小二谄笑而言,接钱在手,谨慎纳于怀中,笑引二人上楼,旋呼一伙计至侧,附耳低言,详述饲马之要。
昏黄灯烛,照一室以光华。刘琛、张任二人,午后小憩之余,神采奕奕,毫无倦容。店小二乃察言观色的巧人,见刘琛出手阔绰,不惜钱财,遂特为其二人设一桌佳肴,色香味皆备,并陈上等美酒。
刘琛与张任二人,对坐案旁,氛围轻松,了无拘谨。酒器轻触,共举杯以相庆,同欢饮而为乐。
“公义,我明日欲访张机于张府,然心中存疑。你以为,当径投拜帖,登张府门第,抑或密访张机于私下?”刘琛正色而言,蹙眉沉思,置酒樽于案,反复揣度。
“公子,我以为径投名帖,诣张府更为妥当。盖因刘益州与南阳世族有旧,我等若得族中尊长之助,使张机赴益州,则可省却诸多繁杂之事。”张任略作思索,乃沉声以对。
“嗯,好,就依公义之言,我等明早即启程前往。”刘琛语态从容,微颔首以应,以为周详而得体。
二人深知明日赴张家之事,至关重要,遂不敢贪杯中之欢,仅浅酌以舒倦怠,随即各归其室,安寝以蓄养精神,备明日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