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萧何

萧何缓步走出大门，踩在县衙署的石阶上，抬头望向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紧锁的眉头透露出内心的忧虑。

“萧何老哥，何故长吁短叹？”狱掾曹参走近萧何，关切地问道。

尽管萧何是他的顶头上司，但两人自小便是好友，私底下仍以兄弟相称。

“县令昏聩，看不出狼子野心啊！”萧何将手中的竹简递予曹参，言辞中透出几分无奈。

曹参接过竹简，细细阅览，面上渐渐显出惊讶之色：“老哥你口中的狼子野心，莫非是指吕家？”

“正是。”

萧何目光炯炯，遥望远处的吕家庄园。

“吕家甫至沛县，便大肆购置田产，招募农人，编为行伍，分田而作。”

“这样看似仅为了管理便利，实则暗藏祸心。”

“这些农人平时耕种，战时则可迅速转为兵士，一旦发动，沛县必将大乱。”

曹参闻言，眉头微蹙。

萧何在他们一帮兄弟中，向来智谋过人，他说的话多半可信，但此事似乎又过于匪夷所思了。

“老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曹参轻笑，“我曾去过吕家的田地，他们招募的农人不过七八十人，就算有异心，又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你错了。”萧何摇摇头，“关键时刻，哪怕只是七八个人，也能发挥出成百上千的力量。”

曹参挠了挠头：“可是我看吕公为人十分和善，不像是一个阴谋造反的人啊？”

萧何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曹参，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吕公举行的酒宴之上，见到的那个楚天墨吗？”

“你是说吕公的那个女婿？”曹参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我在见到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俊的男子，怪不得吕公会将他的两个女儿，都将嫁给他。”

“我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吕公只不过是他推在台前的傀儡罢了。”萧何语气坚定。

“这不太可能吧？”曹参觉得萧何越说越不可思议，“听说楚天墨整日里搂住吕家的两位小姐寻欢作乐，常常白日宣淫，一副浪荡公子的做派，他怎么可能是幕后人呢？”

“这只是你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而已。”萧何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淡淡道，“岂不闻楚庄王即位三年，不理朝政，不出号令，日夜为乐。三年之后，一鸣惊人，问鼎中原，成就霸业。”

曹参笑道：“萧何老哥，我就说你太多疑了。秦国统一六国都快要十年了，楚天墨能够成就什么霸业？楚天墨跟楚庄王也就一个‘楚’字，能搭上边，其他地方根本毫无关系。”

“不好说，不好说。”萧何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曾经泗水郡的御史见他能力出众，想要推荐他入朝任职，却被他以不愿离开故土的理由，几次推脱。

真正的原因是他看出眼下这个秦国看似强盛无比，实则千疮百孔。

再加上始皇暴虐，伴君如伴虎，还不如留在沛县，尚有一帮兄弟，可以相互扶持。

此时，若有人想在沛县兴风作浪，必是在等待时机，待始皇驾崩后，趁机起事。

一旦失败，沛县将面临灭顶之灾，他们这些兄弟亦难逃厄运。

因此，他已将此事上报县令，希望及早消除隐患，却不料县令置若罔闻，令他忧心忡忡。

“好了，别想了。”曹参拍拍萧何的肩膀，笑道，“今日是我们一帮兄弟聚会，就别操心公务了。”

萧何点点头，暂时放下心头重担，与曹参一同前往聚会。

席间，樊哙、雍齿、灌婴、周勃等人齐聚一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自然转向了不久前离世的刘邦。

“可惜刘三哥暴毙而亡，否则这场聚会定会更加热闹。”曹参感慨道。

在场众人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

灌婴轻叹道：“刘三哥的这场怪病也真的奇怪，突然就脸色发青，随后全身紫红，不到半刻的时间，他就死了，连找大夫的时间都没有。”

樊哙道：“也怪刘三哥的命不好，别人吃了吕公的饭菜都没事，就他吃了几口，突然死了。”

“那不是他自找的吗？”雍齿半分遗憾，半分嘲笑地说道，“明明身无分文，却硬要说自己带了一万钱的贺礼，强行闯进了吕府。也多亏吕公心善，才没有把他赶出去，还让他入座就餐。”

“要不是这样，我还真以为吕公与刘三哥有仇，故意害他呢。”曹参附和道。

萧何亦点头赞同，当日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深知那些食物事先早已备好，并非为刘邦准备，事后也经过仔细查验，确认无毒。

最终，刘邦的死因被认定为突发疾病。吕公为了安抚家属，还特意赠送了一百两银子，做法无可挑剔。

“今天正好是刘三哥的五七还魂之日，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会来看看我们这帮弟兄的。”周勃拿出了给人做丧事时的竹箫，呜呜咽咽地吹奏了起来。

灌婴倾听着周勃的竹箫之音，不禁有些心生悲戚，长叹道：“刘三哥经常吹牛说，要建立不世功名，但终究还是死的默默无闻，只有我们一帮弟兄还记得他。等到来日，我们死的时候，不知道又有何人，能够记得我们。”

灌婴此话一出，萧何脸上涌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何尝不想建功立业呢？

但要成就大事，必会有大风险。

他虽然能力出众，但终究还是缺少了一份勇气。

这一点，他就不如刘邦。

忽的，萧何心中又想到了楚天墨。

如果他真如自己心中所想，是吕公背后的操控者，那也许……

刹那间，萧何心中有了决定。

次日，一份拜帖送至吕府。

吕公展开拜帖，见是县中主吏掾萧何求见楚天墨，心中不由一震。

萧何是沛县中的主吏掾，精明能干，掌管沛县群吏的人事升迁，本就沛县中的二号人物。

沛县县令是个庸碌之人，将大小事务一概放手给萧何，所以萧何在沛县之中的地位，甚至还在县令之上。

而楚天墨作为楚国王族遗脉，不能在人前过多露面，所以大多事情都是由自己出面处理，而他隐藏在庄园之中，暗中操控，只在月前的酒宴上出现过一次。

萧何为何突然要求见楚天墨？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吕公立即将拜帖呈给楚天墨，并询问该如何应对。

“不用慌，他是来投靠我们的。”楚天墨看着手中的拜帖，赞赏道，“不愧拥有丞相之才的英杰，分析判断的能力可真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