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今天又不出门?”路过的邻居对着李二狗喊。
“你招他干什么?”同行的女人没好气道。
李二狗是上门女婿的事,不是秘密。有些撩闲的人,老爱拿这件事来开他玩笑。
李二狗面对这些人,总是笑着。
就像现在一样。
李二狗的长相并不出彩,脸圆身子瘦,一眼看上去绝对不是惹人注意的长相,当他带着笑容的时候,那更是看起来和蔼可亲,似乎任人揉搓。
李二狗低下头,他闲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做些家事,老两口心疼女儿,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不要求他有个谋生本事,只要求他多多做事,帮衬家里。
老两口不做要求,李二狗也没有进取心,他从不出去找活干,之前有人让他一起出村赚钱,他就笑着说:“不了,我得照顾我媳妇。”
村里有人偷着羡慕李二狗媳妇,也有人明着烦李二狗。
但这都不会对李二狗造成影响。
李二狗总是待在家里,世俗的流言根本传不到他耳朵里。
爱待在家里的李二狗,最近出门溜达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今天,他也出门了。
“二叔。”远远地,陶述菱对李二狗打招呼。
李二狗笑眯眯点头,提醒陶述菱:“等会要下雨,你晚些别上山。”
陶述菱偶尔会上山捡点菌子回家,听李二狗这样说她就点点头,她仰头看天空,确实一片灰蒙蒙,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陶述菱想了想,还是先去苞谷场提醒了一下训练的两人:“等会要下雨哦。”
苞谷场离李二狗丈母娘家有些距离,陶述菱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她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忽的注意到了某个人。
大片印花的绿底红花上衣,不是张婶又是谁?
陶述菱不太愿意跟张婶打招呼,因为她知道张婶又会把她拉住聊天,这天聊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
可惜,两人已经对上视线了。
“张婶……”陶述菱抿着嘴招呼。
“哎,圆圆。”张婶也看见了陶述菱,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随后继续前行。
“好奇怪,张婶怎么没有像往日那样拉住我聊天。”陶述菱心里不解,但也没有继续想,她庆幸于耳朵的解放,打完招呼赶紧跑掉了。
天气越来越闷热。
雨,稀稀落落地砸在地面上,在地面泅染出一团团深棕痕迹。
一场雨,终究是落了下来。
山里,张婶仰头不安地看天空。
山里的雨来得人措手不及,刚感受到掉落的雨点,一瞬间,更猛烈的雨点就掉落下来,砸上树叶激起一片哀声叹语。
尽管雨下得如此急迫,张婶还是扶着腰想要立刻走出山。
她脸上带着惊恐与不安,若是村里的小孩见了她的举动,都要摇头。
张婶不断回头,似乎背后有比大雨更让人恐惧的东西。
雨里各种声音交织,风声雨声在山里织出一片牢笼紧紧地网住张婶。
陶述菱坐在屋内写教案,屋外雨丝成帘,如珠似玉,在檐下串成一片。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张婶到底去做什么了?”陶述菱无端地想起张婶,在分别时张婶的表情太奇怪了,陶述菱难以形容那种神情。
陶述菱推测,张婶要么去陶碗家,要么去山上了。她走的那条小路只有一个这两个目的地,陶碗住在村口,周围房屋稀少接近没有,而且张婶那张嘴得罪了不少人,也就陶碗两口子脾气好愿意跟她相处。
陶述菱左思右想,手中的笔在纸上戳画。
宋云嘉在旁边看书,被她戳纸的声音吸引,抬头看她。
面对宋云嘉探寻的目光,陶述菱说了自己的担心。
“要不要去陶碗家问问?”宋云嘉皱眉。
两个人一拍即合,从屋子里翻出雨衣,又套上雨鞋,淋着雨走了出去。
“要吃饭了,你们去哪?!”听到翻找东西动静的林琴举着锅铲走出来,一脸莫名其妙,“这么大的雨,干什么去?”
“找张婶!”
随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两个人走在乡间小路上,淋了雨的泥巴路粘在鞋底,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前行。
陶述菱先去张婶借住的地方看了看,里面人家说张婶没回来。
两个人又去敲陶碗的门,陶碗家说那个时间没看见张婶。
陶述菱站在进山口,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的山就不可爱了,密林之上笼着一层雨珠组成的雾,从上往下是沉默的树木,黑黝黝的入林口,纵横的泥巴小路。
“别进去。”宋云嘉伸手抓住了陶述菱小臂。
陶述菱点了点头,但仍旧没有离开。
“我们去找村委会,让他们广播找人。”宋云嘉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陶述菱恍然大悟,随后夸奖道:“你真机灵。”
两个人正要离开,宋云嘉余光扫到山里有人影晃动。他猛地转身。
人影在宋云嘉和陶述菱的注视下越来越清晰,陶述菱眉毛扬起又放下。
“做什么?”李二狗问。
或许是大雨滂沱,模糊了李二狗的音色,陶述菱总觉得李二狗的声音带着寒意。
“你们上山了?”李二狗离得越来越近,失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陶述菱甚至可以看见李二狗紧绷的嘴角,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
“没有上山。”宋云嘉回答,“雨太大了。”
“是吗。”李二狗与两人擦肩而过,他的裤脚全是泥土,尽管披着雨衣,衣服却被雨水浸透,走到陶述菱身边,他仔细看了看陶述菱,随后脸上带着笑容说:“雨太大了,二叔怕你上山出事,担心你呢。”
“嗯......”陶述菱犹豫着回答,宋云嘉一直看着李二狗,随后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李二狗自然注意到了宋云嘉的动静,他看了一眼宋云嘉,宋云嘉伸出手把陶述菱挡在身后。
李二狗看了看俩人,转身走掉了。
“好奇怪啊。”陶述菱说。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李二狗让人心里发慌。宋云嘉的感受也不太好,但他皱着眉没有说话,只是把陶述菱的雨衣拢紧了一些,他低着头说:“走吧,去村委会。”
“嗯。”陶述菱回道。
两个人在雨里走着,前往村委会的路必然要经过张婶借住的人家,陶述菱心念一动,决定上前问问。
“回来了回来了。”忙碌的妇人连忙点头,“我正想等雨停了,让人跟你说。”
陶述菱松了一口气,却见屋里没有张婶的身影,妇人正好接着说道“:“她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睡觉了。”
陶述菱完全地放心了,可新的疑惑又萦绕在她心中:“张婶到底去哪里了?李二狗为什么知道下雨还要进山?”
这些疑问注定短时间得不到解答,陶述菱和宋云嘉走回了小院,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宋云嘉察觉到李二狗说话的颠三倒四,也察觉到李二狗观察陶述菱时狠厉的眼神。对宋云嘉来说,这些都不算好信号。
这一晚,雨势逐渐变小,雨点敲打在屋顶之上。
陶述菱睡得很香,宋云嘉半夜突然醒了。他醒来后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细细想了想昨天的事情。
太古怪了。宋云嘉了解到李二狗明知下雨依旧进了山里,他感到不解,许是因为心里有事,宋云嘉一醒就睁眼了大半宿。
夜晚的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宋云嘉坐在屋里,对着窗外的小院发呆。
耀眼白光闪过,宋云嘉注意到院墙上似乎有一个人。他心里悚然一惊,刷地站起来。
闪电过后是一片黑暗,等宋云嘉适应了黑暗,他再细细看去,院墙上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人停留的身影。
“难不成我看错了?”宋云嘉思索。
李二狗的异状使两人好几天都忧心忡忡,但陶家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人无暇思考。
陶家村,出了一具无名女尸。
报警人不详,凶手不详,这件事惊动了县里,县里高度重视,着重调查这次案件。
现在的陶家村,十户里有八户都在讨论这件事。
李二狗再一次恢复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模样,他每天都笑嘻嘻的,但陶述菱对他有心理阴影,因而跟他的接触也就变少了。
在这期间,宋云嘉再一次去了一趟县城。
第一次去县城是他偷偷溜去的,蔡叔发现后也不恼,只说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心里有数。
果然,第二天宋云嘉就自己回来了。回来后他对自己的出行三缄其口,不管谁问都不回答。只是自那天以后,宋云嘉用在学习和训练上的时间就更多了。
第二次从县城回来的宋云嘉脸上没有第一次那么严肃,隐隐带着轻松。
“解决了?”蔡叔问。
宋云嘉点头:“解决了。”
“那你回去的日子也快了。”蔡叔说。
两个人的对话没有在院子里,而是在少有人至的苞谷场。
宋云嘉忽地沉默了,他说:“我还不想回去。”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宋云嘉再次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长待这里,现在的他没有那么多可以任性的时间。
“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吧。”蔡叔拍了拍宋云嘉的肩膀,离开了苞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