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晓只望了那两人一眼,就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油茶,不过虽然没用眼睛去看,但是她的一对耳朵却动了动,开始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
“今年也下的好大雪,这般天气,再有能耐的江湖好手也不敢随意在野地里溜达,更不用说去那翠云山中了。”
声音是阴沉干瘦的男子发出的,他找了个就近的茶桌坐下,而另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公子则是左右观望了一番茶棚内的布局,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嫌弃。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坐下,只是在落座之前他用手隔空挥向板凳,似乎是想扇掉板凳上的灰尘。
胡晓晓纱巾之下的面容一滞,只因她感应到这男子挥手间有灵气的波动。
灵气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从灵气的程度来看,这名男子的修为应该还只是练气初期。
对于胡晓晓这炼胎境的妖来说,这种修为的人类修士几乎没有威胁。
察觉到这一点后,胡晓晓放下心来,继续用耳朵聆听着他们的谈话。
“依你之言,我们要想进山寻回那东西还得等开春雪化了不成?”那美公子的面色明显带着一丝不悦。
茶棚的伙计已经将一壶热水端了上来,一边擦了擦桌子,一边询问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两碗油茶汤,我的那份不要羊肉沫。”干瘦男子冷冷地吩咐完伙计,转头回答那美公子:“眼下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大雪封山地形有变,要是贸然进山突遭风雪,一个不好甚至会困死在山里。”
干瘦男子给自己的杯子中倒了杯热水,又起身给对面的美公子倒了一杯,然后说道:“而且你跟我说方秋水带的那东西能保他的命,说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但你可是没见过那蛇妖的厉害,就连我这般身手,却还是着了它的道。”
胡晓晓的耳朵动了动,她捕捉到了“蛇妖”二字。
听到这话,美公子嗤之以鼻:“哼,区区犄角之地的翠云山里,能生出什么厉害妖怪?也就是你段无空只是个江湖上的武夫,不懂对付妖物的手段,不然区区小妖,拿它易如反掌。”
说话间,美公子把玩起来那倒满热水的茶杯,茶杯在其一只左掌中来回翻转甚至倒置,但是却不见一滴茶水洒落。
而胡晓晓闻听此言,心中更是凝重,从那美公子的话来看,他不但知道捉妖之法,甚至还可能做过好几次。
“周督查的能耐我自然是知道的,您说能对付那些妖怪我自然是信的,但是那方秋水,他可就没这能耐了。
“虽然我知道他曾经也是捉妖司里的一位督查,但是跟您一比,他那点学艺不精的功夫还是算了吧,当初在寨子里见到那两个妖怪时,他跑得比我都快,一点可看不出他和您是师出同门。
“再说了,周督查您早已经得了司里的赏识,入了那修仙之道,我这般只懂练武的凡夫俗子更是比不上您了。”
段无空对美公子周督查的态度很是殷切,而那周督查对于段无空的一番话也很是受用。
只是这些话落在茶棚中的胡晓晓耳中,却让她面色愈发凝重。此二人话里的意思说是与翠云山里的蛇妖有关系,而胡晓晓恰恰就在半个多月前认识了从翠云山里出来的蛇妖青箖。
“所以我才说,那方秋水要是逃脱了蛇妖的追捕必是会离开翠云山地界的,可要是他被那蛇妖杀了……”段无空故意把话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
“他方秋水要是真蠢到来不及用那东西,真被那蛇妖杀了的话,那这东西上面有灵气发出,对这等低级的妖物可是有着不小的吸引力,必是要被那妖怪衔去的。”
周督查把话讲了出来,他此行就是为了寻回这捉妖司里被方秋水盗走的宝贝,至于寻回宝贝之后,那方秋水也是死了比活着更好。
“如此一来,我们就免不了去找那蛇妖了。”
段无空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他前面说的那些就是为了引得坐在对面的周督查自己讲出这话。
刚说完,茶棚里的伙计已经将两碗热气腾腾的油茶汤给端了上来。
段无空举起茶碗轻吹,然后嘬了一口,示意周督查也尝尝这地方油茶的独特吃法。
周督查只是瞟了一眼那油茶汤,这浚州西北方的饮食习惯与浚州城里大不相同,在别处他可没见过这茶汤里面还加酥油、豆粉和羊肉沫的。
对此,周督查完全没有食欲,再加上茶棚底下颇为嘈杂,让他这个习惯了在上好的酒楼雅间中用膳的彻底没了兴致。
他起身挥开茶棚的布帘走了出去,而见到周督查起身离开,段无空哪里还敢久坐,他赶紧起身跟上,临走时随意从腰间摸出一粒小碎银子扔到了那茶碗旁。
见两人离开茶棚,胡晓晓也赶紧起身,她翻手转出五文铜钱摞在桌上,刚走出两步又忽然回过身来,一口将自己茶碗中剩余的油茶汤一饮而尽,这才安心的溜出了茶棚。
出了茶棚,胡晓晓便尾随上了那两人,她施展了一个法术,让自己虽然走在人群中,但却并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这法术看似毫无效果,但却是属于一种巧妙的幻心之术,让人难以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受了法术的影响。
就这样,胡晓晓一路尾随着段周二人,出了镇子,来到了一座位于镇外十几里地的破庙前。
“周督查,这是?”
段无空不解,镇上虽然不及那浚州城华丽,但是也比这野地里的一间破庙强,这周督查领他来此,想必不是来住宿的。
“在浚州城时,你不是说我养的一批好耳目吗?有一点我要纠正,在这浚州西北的地界,是我两位师兄弟的辖区,原则上来说我的耳目可不会到此处来。”
周督查刚刚说完,那破庙之中传出一个儒雅的声音:“周师弟远道而来,我这做师兄的未能去镇上迎接,还请师弟多多包涵啊。”
话音刚落,那破庙的木门就忽然自己打开。
庙里,破损的石像下,一个年轻的小道士正以一种散漫的姿势斜坐在蒲团上,一双眼睛眯着,嘴角还若有若无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