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死节

随后，李义匡又说道：“臣以为濮王泰既然决定谋反，定不肯奉诏进京。陛下当速召英国公，定下后手，以逸待劳。”

李治点头道：“你去殿外，叫一个人去把李勣召来觐见。”

“遵旨！”

站在殿外频频向内伸头张望的王伏胜看到李义匡出来，连忙就要进殿，却被李义匡拦了下来。

“武安公，这是何意？”王伏胜愣道。

“王常侍莫急，圣人暂时不许人进殿。”李义匡看了一下四周，又道：“圣人正要宣召英国公，还请王常侍派一个人去南衙宣英国公觐见。”

王伏胜只好继续留在殿外，叫了一个小黄门前往政事堂。

大约两刻钟时间，李勣跟着小黄门来到甘露殿前。

一直站在殿外的李义匡连忙走下石阶，来到李勣面前，小声道：“叔父，不必殿外等待通报，请叔父随小侄进殿。”

李勣早就看到了甘露殿外站了一大群宫人，连内常侍王伏胜也站在外面。

也低声问道：“道衍，这是出什么事了？”

“叔父随小侄进殿便知道了。”

王伏胜目送李义匡和李勣走进甘露殿，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李义匡在打什么主意，但既然与英国公李勣有关，那肯定就不是武媚娘的事情了。

进殿之后，李勣行礼道：“臣李勣参见陛下！”

“英公平身！”

“谢陛下！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所为何事？”

“道衍，你把这封信呈给英公。”

“遵旨！”李义匡临时客串了一下王伏胜的角色，走上丹墀把褚遂良的信拿回来，又下阶送到李勣面前。

“这是？”

李义匡答道：“这是洪州都督褚遂良写给陛下的密信。”

“啊？濮王泰要造反！”李勣打开信纸，才看了开头，就惊异道。

李治立刻说道：“朕也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四兄竟然还贼心不死。枉费朕念及兄弟悌义，把他从贬所召还，授以都督相州的重任。他竟利令智昏，忘恩负义，实在让朕太寒心了！”

李勣皱了皱眉，李泰谋反，李治不召高季辅、李乾祐这种心腹近臣商议，却单独把他召来，顿时猜到李治想要干什么了。

问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濮王泰？”

李治痛心疾首地说道：“虽然四兄不念手足之情，但朕不能无义，朕决定下诏召其进京觐见。

如果他肯奉诏进京，那这件事朕就当做不知道，再饶恕他一次。但若他不肯奉诏，那朕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隋末以来，山东疲敝，虽经皇考励精图治，亦未完全恢复昔日元气，不可再受兵祸之苦。因此，朕计划让英公征发关中各州兵马，秘密进抵潼关。一旦四兄举起反旗，就立即出关。

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平定叛乱，使地方免遭生灵涂炭。

不知英公以为如何？”

李勣心说，果然被他猜对了。连忙拱手道：“陛下悲天悯人，宅心仁厚，乃社稷百姓之福也！臣斗胆替山东百姓感谢陛下怜悯！”

李勣拿了李治的手诏，立刻动身前往泾、宁、豳、岐四州征发兵马粮草。同时，李治以思念兄长的名义，诏李泰在重阳之前进京欢聚。

身在相州的李泰接连收到密使回报，褚遂良和韩瑗全都支持响应起事，于是一反之前的小心谨慎，开始大肆联络山东豪杰，招募强兵，购买粮草，打造军械。

李泰现在越来越觉得，邺城有天子气这个谶言，是要应谶在他身上。

由于高真行已经离开尚乘局，加之长孙无忌谋反案的影响，原本尚乘局秘密派往相、魏二州的耳目全都撤回京师去了。

只有当初因王九思失火案被贬为相州仓曹参军的王德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王德真离京之前，李治曾派李义匡给王德真带话，命他去了相州之后，秘密监视李泰。

王德真越看越觉得李泰可能要造反，于是赶紧写了一封信，命家仆送往京师李义匡处。

但是王德真却不知道，他在秘密监视李泰，李泰的人，同样也在盯着王德真的一举一动。

王德真曾是李治的太子舍人，这样的人物，非常巧合地贬到相州都督府，李泰怎么可能把他忽略。

王德真的仆人才出安阳城，就被李泰的心腹拦截下来。

这日，有令史来到仓曹，说道：“王参军，濮王殿下召见！”

“濮王召见？”王德真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他那封密信，难道那封信出了纰漏？

心里顿时着急起来，身家性命是小，误了圣人大事就百死莫赎了。

只能忐忑不安地跟着令史去见李泰。

“卑职参见濮王殿下！”

直到王德真看见李泰依旧满脸笑容，这才安心下来，只要那份信没事就好。

李泰笑道：“王参军到相州多久了？”

“回殿下，快要九个月了！”

“是啊，快要九个月了，你到了相州之后，孤应该待你不薄吧？”

此言一出，王德真脸色顿变，皱眉道：“殿下此言何意？”

李泰冷笑道：“王德真，我知你从前是稚奴的潜邸旧属，但稚奴何曾把你当做旧人？仅仅因为一个顶凶案，人不举官不究的事情，就把你贬到孤这里，做一个小小的仓曹参军，何等寒心！你又何必要为稚奴卖命呢？”

“看来卑职的那封信已经落到殿下手里了！”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王德真也没有再辩解的必要，直接把话挑明了。

李泰笑道：“不错，从你踏入相州的第一天起，孤就已经派人盯着你。九个月了，你终于还是忍不住给长安报信了。”

然后走到王德真面前，手里也拿着一张信纸，接着道：“众所周知，孤爱才若渴，想当年投靠孤的士林俊杰不胜枚举。孤对你也一向欣赏，不愿为难你，只要你按照这张信纸，再誊写一遍。等到孤君临天下，你亦不失封公拜相。”

王德真接过一看，信中替换成了李泰在相州安分守己的内容。

立刻将其撕碎，冷声道：“既已事泄，我有负圣人重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要我背叛圣人，恕难从命！”

李泰顿时大怒，命心腹侍卫把王德真活活掐死，对外声称暴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