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项庄舞剑

李镜玄本来还在憧憬面圣后会有什么好事，看到这种情况，瞬间就懵了。

圣人问罪，又与王德真有关，那肯定就是去年年末的那一起失火案了。

李镜玄正在思考该怎么狡辩应对李治的讯问，万万没想到，王德真竟然直接认罪了。

李镜玄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心里非常后悔。去年李镜玄肯帮忙，也是看在王德真是东宫属官，保住他的儿子不受牢狱之苦，将来也许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早知道王德真这么不经吓，去年就不该收他的贿赂。

李治脸色更黑，他本来还想着，王德真能狡辩一番，至少把行贿李镜玄的事情推到家人身上去，他也好帮王德真从中开脱。

哪里想到王德真今天竟然这么老实，原来勾结有司徇私舞弊的胆子到哪里去了。

没办法，李治只好气道：“王德真，既然知罪，那就把你的罪行一五一十，从实招来！”

听完王德真的招供，李镜玄已经生无可恋，只能耷拉着头，跟着跪地伏首道：“罪臣知罪！”

“众卿曹以为王德真、李镜玄该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今天的目标不在王德真，而是孙伏伽。

根据长孙无忌的安排，右仆射于志宁出班道：“陛下，王德真舐犊情深，父怜其子，乃是人之常情，虽有违法度，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王九思失火并非故意为之，罪行轻微。臣以为可以对王德真从轻发落！”

王德真没想到于志宁竟然会帮他说话，在殿上不敢出言答谢，只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于志宁。

李治也很意外，他本来就想保住王德真，虽然王德真今天的表现实在愚蠢，毕竟也是他手里为数不多可用之人，于是顺水推舟说道：“于卿家言之有理，高卿家，你看一下哪个州府有曹官出缺，就贬王德真做一任曹官吧，小惩大诫！”

高季辅听出李治的意思，不要把王德真贬到荒远州府。想到最近李泰召还做了相州都督，不如趁此机会派王德真去相州监视李泰。

于是说道：“相州都督府仓曹参军缺一员。”

李治顿时心领神会，点头道：“王德真，既是右仆射为你求情，那朕就饶你一次，你去相州做一任仓曹参军吧。如若再犯，严惩不贷！”

“多谢陛下圣恩！”王德真大喜，连连磕头谢恩。

跪在旁边的李镜玄也松了一口气，相州是河北重镇，王德真贬到相州做仓曹参军，算是非常轻微的处罚了。

既然对王德真的处置如此轻微，那对他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那李镜玄如何处置？”

只听于志宁又说道：“陛下，李镜玄与王德真则不同！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大理之职，人命所悬。李镜玄以权谋私，肆情曲法，影响恶劣。虽然至今只有此案东窗事发，但其担任大理丞多年，炮制的冤案恐怕不计其数，其罪当诛！”

话音刚落，柳奭随即道：“臣柳奭附议，大理丞正刑之轻重，李镜玄贪赃枉法，罔顾先帝重任，罪不容诛！”

来济、长孙祥、段宝玄、崔敦礼等人纷纷出班声讨李镜玄，称李镜玄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面对一众大臣对他大张挞伐，李镜玄感觉自己整个人天旋地转。连忙争辩道：“陛下明鉴，罪臣冤枉啊！罪臣承认，确实在王九思失火案上收受王德真的好处，不诘狱具。但除了此案以外，罪臣对天发誓，从来没有贪赃枉法过。”

崔敦礼冷笑道：“从来没有贪赃枉法过，单单就东窗事发这一次？李镜玄，你骗傻子呢！”

“陛下，李镜玄到现在还在狡辩，欺君罔上，可见他从来就没有悔过之意，罪在不赦！”

在此之前，李治都没有见过李镜玄。在李治心里，李镜玄自然没有王德真那种情分。

加之对比王德真的老实交代，李治对始终在狡辩的李镜玄更加厌恶。就如崔敦礼所言，窥一斑而知全豹，单单受贿一次就东窗事发，真是把他当成傻子了。

李治冷声道：“众卿曹言之有理！来人，把李镜玄收押大理寺监牢，三日后斩于市，籍没其家。”

“陛下！臣冤枉啊！冤枉啊！”李镜玄吓得屁滚尿流，他从来没想到，他就是帮一个小忙，让王德真家的仆人给王九思顶罪，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不仅自己被判了死刑，而且还要连累家人，全家籍没。

更讽刺的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王德真却只是被贬为相州仓曹参军。

李镜玄追悔莫及，如果能回到去年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再同意帮王德真的忙。

王德真听到李镜玄竟然要被处以极刑，顿时感到非常对不起李镜玄，连忙低下头，都不敢看向李敬玄。

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也没有能力向李治求情，只能等以后从相州回来，力所能及地帮忙照顾一下被籍没的李镜玄家人。

很快，殿外进来两个卫士，把还在喊冤的李镜玄拖出两仪殿。

李治看到李镜玄被拖走之后，地上留下长长的一条水渍，不禁掩了掩鼻子，更加鄙夷。

正要起身退朝时，只见刚才一直没有出来说话的御史大夫高履行出班道：“臣高文敏启奏，李镜玄弄权枉法，其罪罄竹难书，陛下诛杀此贼，大快人心。然孙相公治大理寺十年之久，却容李镜玄之流藏垢其中，恐怕有些难辞其咎！”

来济也说道：“启奏陛下，大理卿之职，折狱详刑，以三虑尽其理。一曰明慎以谳疑狱，二曰哀矜以雪冤狱，三曰公平以鞫庶狱。

臣以为，孙相公治大理寺十年，未必做到三虑。王德真宅失火案疑点重重，孙相公若能详而质之，此冤案必定无所遁形！”

李治终于知道于志宁等人为何轻轻放过王德真，却要置李镜玄于死地。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难怪一个小小的顶凶案，唐临本可以上疏奏报，却要郑重其事地拿到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启奏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