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暴雨嘈杂，尽管百姓吵闹，尽管女队长是压着声音说的。
但，
“总督使”三个字依旧像钢钉一般插入男队长耳中，给他脑袋来了个对穿。
经历过风风雨雨，大大小小许多次生死的他直接被惊呆了。
无常司之中，虽没朝廷里那种攀附权利的常态，但为了方便统筹，从建立以来等阶便极其分明。
最底层的自是各个无常司小队，每个郡的小队平日接触的，都是臣薄、分赏之类的人物。
臣薄之上便是统筹一郡的掌旗使大人，共二十人，也对应着大黎二十座郡城。
这种级别的人物，基本都是三阶浴火境强者，经过三次灵魂蜕变，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普通无常司之人，一年到头估计也就能见到掌旗使一两面而已。
而掌旗使头顶还有东、南、西、北、中，共计五位上卿大人。
平日各个区域的战略部署，总的人员调配，都是这五位来安排。
简单点来说，就是这五位的意志，决定着整个无常司的运转。
可是...
若说所有无常司战士最崇拜谁，却说不到这五位上卿身上。
因为在战士们心中，还有两位传说级的人物。
这两人，便是无常司名义上最高统权者，——总督使。
两位总督使早就退居幕后，不参与各种决策，他们就像是定海神针存在于所有人心中。
他们的故事，更是让无数无常司战士倒背如流。
一人主防，是位佛家苦行僧，喜以双脚丈量天地，所过之处邪祟皆避。
一人主杀，只知其背着把剑，一百年前出鞘过一次，那一次杀得无数邪祟退避万里。
佛家那位总督使，被战士们敬称为苦佛；
背剑那位总督使，被战士们敬称为剑圣。
两位具体什么修为，没人说得清，毕竟见过他们的都很少，但越是这样越成为人们信仰。
特别是擅长杀伐的剑圣，每每无常司队员喝酒时，都会拿来当做话题与奋斗目标。
男队长便是其中一人，故此他眼眸先是震惊，接着便化作狂喜。
至于被剑圣杀死的县令...
总督使大人做事，还会有错？
“噼里啪啦——”
天就像破了个洞，雨直接被泼下来似得。
清鸿镇县衙内，县令身上的血开始飙射而出，百姓尖叫来到最大声。
这一切其实也才过去瞬息时间。
男队长抬手擦拭下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他揉得格外用力，好让自己清醒几分。
他看着那背剑的背影，小声询问女队长，还以为里边有啥蹊跷：
“见到剑圣大人，你为何不行礼？”
“行过了啊。”
“？？？日！”
男队长暗骂自己弱智，同时赶忙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口：
“无常司丙二十六小队，队长横阳携队员四名，参见剑圣大人！”
话音落下，平日不管什么性格的队员，也第一时间跪在地上，他们昂着的脑袋，眼眸里除去崇拜还是崇拜。
这可是人族的定海神针啊！
剑圣双手自然垂下，也在这时转过头来。
随着他的视线扫过，无常司的队员们恨不得将胸膛都给挺断。
剑圣开口了：“告诉陈骁一声，关于齐慕的一切，都别查了，同时今日发生的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遵命！”回答声铿锵有力。
“嗯，忙去吧。”
剑圣点点头，向前跨出一步，便消失在这衙府之中。
现场百姓这会儿哪还反应不过来遇到“奇事”了，他们乌泱泱跪倒一片，高呼“神仙”。
又过去小会儿，整齐的口号从无常司队员们口中喊出：
“若灰烬终至，丈夫当悬刀，斩长夜，碎妖邪，挽天倾！”
......
......
清鸿镇喧闹起来了。
人们说着“地主死了”“县令死了”“齐慕提刀”“背剑神仙”等等词汇，讨论得激烈无比。
王从军一家也知道此事，夫妇二人却没邻居们的兴奋，他们心中同时涌起担忧，互相对视一眼就准备从工作的地方离开。
结果，都不等他们走出织坊铺，就有一群衙差小跑而来。
这些平日耀武扬威的差爷们，一个个畏手畏脚，也不像往日那般大声嚷嚷。
领头之人堆起个笑容：“请问，哪位是王从军，王大哥？”
长工们侧头看向屋子角落的夫妇。
王从军握住娘子紧张的手掌，站了出来：“我就是，不知差爷们这是？”
“您就是啊，哈哈哈。”
衙差齐齐堆起笑容，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叠地契，“顾丰辰与他儿子都死了，他旗下产业根据衙门评估，都划到了您的名下，现在您只需签字确认即可。”
“啊？！”
在场的长工们，都被震惊得张大嘴巴。
许多人眼里闪过艳羡与嫉妒，前一刻大家都还是顾府底下的长工，现在同僚摇身一变，就成新的东家了？
王从军夫妇也呆在原地，衙差们极其懂事，只是弓着腰等候，并未催促。
半响后，
王从军才回过些许神来，他小声问道：“请问差爷，这一切都是因为齐慕吗？”
衙差们听到这两个字，浑身都打了个激灵，清晨一幕幕血腥场景，他们依旧记忆犹新。
那穿着布衣的年轻人简直就是杀神！
他们这一反应，其实也说出答案。
王从军看向自家娘子，嘴角一点点裂开，得意说道：“当初娘子还让我别救！”
“我只是抱怨吃的不够，什么时候说不救了？”冯氏掐拧汉子腰杆。
王从军倒是乐呵，看衙门反应就知道齐慕应该没事，同时能暴富谁不愿意。
汉子牵着娘子向外走去，其余长工下意识让开道路，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王从军来到衙差边上，后者恭恭敬敬递上地契。
夫妇二人识字也不多，仔仔细细检查许久，这才按下手印。
“恭喜王财主，冯夫人。”聪明的衙差率先改口。
有他带领，其余百姓不管情不情愿，也跟着附和，哪还再敢去勾肩搭背。
这一幕让王从军心中没来由有些空荡，他思索下后，举着地契说道：
“我说不爱财那肯定是假的，但我王从军也是和大家搂着肩膀长大的，良心还没被蒙蔽。
“我向大家保证，即刻起所有人俸禄翻倍！我们一起打造更好的情鸿镇！”
王从军所有话都是发自内心，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行为赢得邻里们的信任，现场安静下后，立刻闹腾起来，欢呼声不绝于耳。
“对了！各位乡亲们，还有件事！”
王从军举着手打断邻里们的欢呼，同时郑重说道。
“希望大家以后日子好了，记得有个叫齐慕的人，他是好人，不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