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多能睡!”
陆九渊看着被自己一脚踹下床铺,又抽了一鞭子后依然还未醒来的儿子,怒火倏的一下就冲上脑门。
他手持鞭子高高扬起,正要挥下,却见陆远终于是撑起了身体。
“爹,不是说好不随便动鞭子的吗?”
陆远的声音有气无力,充斥着一股慵懒的意味,陆九渊火气本就没消,此刻更是涨了几分,干脆就顺势挥动了手上的鞭子。
啪!
声音很响,可是却抽在了地面之上。
陆九渊瞪着双眼,恨铁不成钢道:“像什么样子,午时都过了你还在睡。”
陆远起身拍了拍衣衫,笑嘻嘻道:“这不是瞌睡来嘛,爹这个时间怎么过来了?”
“我看你早晚死在床上。”
陆九渊冷哼一声,随手将鞭子扔在地上,继续道:“收拾好便出来,我在膳厅等你。”
“好。”
陆远应了一声,随即开始脱下睡衫。
丫鬟们也在此刻进入屋子,手中抬着水盆和一整套衣物,伺候着陆远更衣洗漱。
不多时,他收拾好走出屋门,沿着长廊朝膳厅走去,一路上遇见的家仆们都恭敬的站在原地。
……
陆九渊听到脚步,抬眸朝着屋门望去,在看见陆远时不由得一怔。
他对每个儿子都不错,但要说最偏爱的,还是最小的陆远。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陆远的长相和他死去的夫人十分想象,特别是眉眼。
此刻的陆远一身青色华贵长衫,胸口和衣袖处都用金线绣有花木,衬托出一股高贵的气质。
他狭长的眼睛半睁着,眉角锋锐笔直,高挺鼻梁下的轻薄双唇微微耷拉着,明明一副俊朗的面容却让人感觉有气无力。
陆九渊陷入回忆的思绪被这股颓废劲瞬间拉回,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滚过来,坐好!”
陆远施施然坐下,扫了一眼圆桌上摆放的数十道菜,又看了看桌边,确定并无客人后便拿起筷子。
他一边夹菜一边问道:“爹,你是要出远门吗?”
平日里他大多都是一人在家,父亲虽贵为王爷,但早就习惯了亲力亲为,时常都在军中。
“明日你大哥回来,你去城门处接他。”陆九渊直接了当的说道。
他本就是军伍出生,不习惯什么礼仪规矩,此刻都不在乎陆远那坐没坐相的模样,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出城接风的规矩。
“为何要去城门处接?”陆远诧异道。
“他说在外为你寻了个能人,或许能治一治你那嗜睡的毛病。”
陆九渊靠在椅子上,并未动筷,只是单纯的看着陆远吃饭。
闻言,陆远心中颇为无奈,仙庙的事情自然无法明说,但睡眠偏偏是去往仙庙的必要方式。
年幼时他虽无法打开大门,但长期待在仙庙身体就能自然而然变强,他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久而久之,父亲和两个哥哥都以为他是天生就有嗜睡的毛病。
多年来,父亲寻了许多名医,得知他身体一切正常,只是嗜睡后才稍稍放心,但内心深处依然留下了一个疙瘩。
为了不让父亲和两个哥哥过于担心,他早已经开始克制,只是睡些懒觉,没想到他们依然还在惦记这事。
他咽下嘴里的饭菜后说道:“爹你知道的,我现在也就是睡些懒觉,早就没什么大碍了。再说宫里的御医几乎都来过了,天底下哪还有什么更厉害的能人。”
大顺之内,仙魔不显,只有传言,武道盛行,但也并未太过超凡,勇武者可至先天,一人也就可战数百披甲军士罢了。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大顺不过一偶之地,谈什么没办法。”陆九渊瞪了他一眼。
“好,我去就是了。”
既然抵抗不了,陆远只能选择接受,这么久没见过大哥了,出城去接也无妨。
他很快便吃饱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父亲,笑着道:“爹,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陆九渊终于露出了笑容,转瞬即逝,“还是这般机灵,外面的传言,你听了多少?”
“挺多的。”陆远抿抿嘴,“老皇帝要不行了,换位的时候自然不放心你,有人说要让我入京城当质子,有人说要让我当驸马,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你怎么想?”陆九渊问道,自家人知自家事,陆远是有点脑子的,这点他自然知道。
“去京城我是不愿意的,做驸马的话,那也要看看对方长相如何。”
陆远顿了顿,笑道:“就算艳绝天下,也得等几年,我还小呢。”
“臭小子,你还挑上了。”陆九渊笑道,丝毫没有因为陆远的说法而产生什么火气。
陆远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件事看似没有选择,但父亲的性格从不在子女的事情上选择退步。
若说父亲为何还不披上皇袍,只有一个原因——没有万全的把握!
“不愿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老匹夫最小的女儿都十八岁了,天底下哪有老牛啃嫩草的道理。”
果然,下一刻陆九渊就随意说道,口气完全不像谈论什么重要之事。
他其实很满意陆远的说法,既然生为他的儿子,哪里需要为大势弯下身子,就像他曾说过的一句话。
“老子打天下,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太平,只是为了一点私心罢了。”
不然,他也不会称皇帝为老匹夫,公主为老牛。
在他的眼里,皇帝的儿女并不比他的儿女高贵一分。
“二哥什么时候回来?”陆远问道。
既然很可能与皇帝撕破脸皮,二哥自然不能逗留在外,特别还是在京城附近的景顺学宫之内。
“三月后,景顺学宫要在扬州设分院,你二哥会过去担任要职,在那边也就毋须担心了。”
扬州乃是氏族占据之地,而陆远死去的母亲就是扬州人氏,他们家在扬州是有根基的,想要保下二哥的方式很多。
离开膳厅,陆远回到院子里,无事可做的侧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身旁的丫鬟轻缓的帮他捏着肩头。
他并未想着睡觉,只是在思考着如今的情况。
功高震主,这是他父亲一直存在的问题,为了不让他父亲有造反的机会,借着封王的机会皇帝将他父亲安排到了偏僻的岭南。
打仗不是靠着一股子狠劲,其后还有恐怖的资源消耗,而岭南多山少平原,资源本来就少,更南方还有凶狠的南蛮人牵制。
看起来他这件事只是小事,但何尝不是皇帝在试探他父亲的态度。
皇帝并不是一个无知的老人,而是能够在他父亲最强盛之时硬生生限制住的狠人。
也就是说,这个态度很可能决定着大势的走向,老皇帝十分了解陆九渊,所以绝对不敢在死后给小皇帝留下如此凶猛的一头老虎。
除了老皇帝以外,没人能够压制得住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