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雨后晴空。
一道彩光落地，彩雀妖如期而至。
“小妹恭迎彩云姐姐驾临。”
明舒率先行礼。
元吉跟金芙有样学样。
“喜欢做怪的滑头！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再这般客气！”
彩雀妖调笑道，如今两妖关系非比寻常，言谈之间多了几分舒服自在，少了几分公事公办，气氛相对轻松。
简单寒暄后，明舒顺着彩雀妖的话，不在守着规矩，多了几分随意。
既不卑不亢，又不触碰底线。
两妖相处都把握尺度，十分舒服。
一番叙旧，彩雀妖谈起正事。
“我时间有限，言归正传，算算日子，止血灵藤应该已经成熟，我奉命巡视山林，收购灵药，不知妹妹准备得如何？”
提前打过招呼，明舒当然明白彩雀妖意思，令其稍候，她转身钻入洞中。
再出现时，捧着一个竹筒。
消除封灵印记，将竹筒递过去，彩雀妖伸手接过，打开查看，眉开眼笑。
一股灵气伴着浓郁芳香扑鼻而至，味道不刺鼻，反而有种淡淡药香。
倒出一片药，拿到掌心，认真观察，先从外形、大小、色泽、粗细、断面纹理等方面出发，初判药材品质好坏。
后素手轻轻掂量药片，缓缓触摸，仔细感受，从质地轻重、坚实、松软、老嫩、滑涩等角度，再判药材品质高低。
接着将药片送到鼻尖嗅了嗅，最后凑到嘴边，朱唇微动，轻轻一咬，闭上双眼，慢慢品尝，专心体会药材气味、口感、药效、属性、真伪等，断定药材品质优劣。
旁边，明舒静立，沉默不语，看着彩雀妖一举一动，不曾出声打扰。
在《基础药经》上，她看过类似记载，天下药材种类繁多，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药性品相各有特点。
有些截然相反，很好判断；有些十分相似，容易混淆；有些表面冷淡，实则内里火热；有些外表丑陋，实际药性温和；有些徒有其表，有些名副其实……
这种情况下如何判定药材质量，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学问。
一看二触三闻四尝！
正是判断药性的基础手法之一。
明舒虽有辨药术，但在此等基础技艺研习上不曾懈怠，时常用洞中药材练手。
正因如此，她知道彩雀妖在做什么，也从其熟练动作中，推测出这个便宜妖姐应在药道上造诣不浅，起码擅长辨药。
———
“品质优良，在止血灵藤中算是上乘，为我目前所收灵藤中品相最佳、药性保留最好的灵药，即便是我亲手炮制，也就这般了。”
合上盖子，施展封灵术。
彩雀妖挥袖收起竹筒，不吝赞赏，满意之余，好奇问道：“妹妹之前可曾炮制过止血灵藤？这等品质实不像个初学者所为。”
明舒摇头，如实道：“实不相瞒，小妹以前囊中羞涩，陋洞贫寒，难得灵种，这次我是初次种植与炮制止血灵藤。”
彩雀妖闻言，眼前一亮，不禁问道：“传闻兔妖善药，佼佼者会觉醒辨药之术，于医药之道上天赋出众，妹妹可是觉醒此术？”
话一出口，知晓自己犯了忌讳，她不由尴尬一笑，解释道：
“冒昧询问，确实不该。”
“是我冲动之下唐突了。”
“只是此事不仅关系姐姐功绩，与妹妹明年契约息息相关，还关乎府主谋划，若当真领悟此术，希望妹妹能坦然相告。”
话音落下，彩雀妖躬身行礼，语气真诚，态度放得很低，同时补充道：
“此问突兀，换作是我也会心有顾虑，犹豫不决，一时间难下决心。”
“倘若妹妹另有打算或是一场误会，就当我未有此问，我等姐妹暂时揭过此事，这止血灵藤处理得极好，我必不会令你吃亏。”
“妖府谋划算不得秘密，数月之后便会告知众妖，明年妹妹前往西岭妖府，详知具体事宜，考虑清楚，等再开口告知我也不迟。”
侧身躲开，明舒赶紧还礼，见彩雀妖态度坦诚又面面俱到，对她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尽管只短暂接触了四次，可彩雀妖沉稳性子逐渐彰显出来，如果只是关系到自身功绩，她这般激动，明舒或许会心中生疑。
可牵扯到榕老与西岭妖府谋划，彩雀妖刚才冒失举动便情有可原，毕竟，榕老在妖府众妖心中的地位如何，明舒多少能猜到。
加上明舒另有打算，她非但没心生不满，反而颔首承认道：“姐姐赤诚相待，妹妹也不想隐瞒，我机缘巧合下确实领悟出了兔族辨药之术，这才能将止血灵藤炮制妥当。”
她坦荡承认，大方表露。
有些东西要藏，有些东西不必藏。
虽跟彩雀妖姐妹相称，但明舒没因此昏头转向，反而更透过现象窥见本质。
彩雀妖折节下交，寻根究底，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其中感情，真假参半。
对这点，两妖都心知肚明。
日久见妖心，或许相处久了能有几分真心，如今谈姐妹情深，就是笑话。
以势交者，势尽则疏；以利合者，利尽则散，从彩雀妖话里，明舒看出辨药术对榕谷、对她、对自己都有利。
提早知晓，说不定能抢占先机。
既然如此，适当展示自身价值，用利益捆绑，脆弱关系才会牢靠，事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们间的缘分。
何况，明舒没想隐藏自身能耐，只要系统不暴露，偶尔亮一亮锋芒，挺好！
辨药术正合适。
对榕谷来说有些价值，可因为只是辅助术法，瞩目程度不高，中规中矩。
如此一来，她优势明显，劣势亦显眼，恰好在被榕谷关注又不过分重视的范畴，既能谋取利益，又不用上战场，比较稳健。
———
“多谢妹妹坦诚相告！”
彩雀妖嫣然一笑，盈盈下拜。
明舒再次躲闪，迅速避开。
彩雀妖没强求，起身说道：
“妹妹坦荡，我也直言。”
伴其解释，明舒逐渐知晓情况。
榕老胸藏锦绣，筹谋深远，早在允许众妖领取灵种时就走一步算三步，想好收购众妖手中灵药，为翠微妖宫筹措资源。
同时借机大浪淘沙，筛选出合适小妖，加以栽培，委以重任，负责种植前线急需的灵物。
灵药关系到小妖修为与生死，是不可或缺的物资，其药性与种植都至关重要。
包括彩雀妖在内的巡查使，都擅长辨药，目的便是找出合适妖选，妖尽其才。
明舒若觉醒兔族辨药术，不仅能让彩雀妖率先完成任务，利于榕谷谋划，还能为自己提前给榕老留个好印象，抢占先机。
明年签订契约时，对她会更有利。
弄懂前因后果，明舒感激道：“多谢姐姐为我着想，小妹铭记于心。”
立即伸手搀扶，彩雀妖同样没受礼，笑容绵绵道：“妹妹见外了，这次你我姐妹算是各取所需，无需客套。”
此间事了，彩雀妖拿出两块晶石，每块大概葡萄大小，通体淡黄，氤氲灵机。
将石头放到明舒爪上，她解释道：“妖王曾承诺会开山采矿，凝练妖晶。”
“这便是新出的下品妖晶，既是妖族货币，又是修行资源，其内灵机经过特殊提纯，更适合被妖族吸收。”
“止血灵藤价值一块下品妖晶，妹妹炮制的灵药品质上乘，直接便能使用，省了不少麻烦，绝对价值两块妖晶。”
明舒接过妖晶，见彩雀妖准备离去，顾不得查看，令其暂时稍候，一头扎进兔子洞，再出现时，手上又拎着两个竹筒。
其中一个无盖，盛有灵水，里面几条五寸青鱼与几只三寸青虾活蹦乱跳。
“姐姐，兔子洞简陋，无甚好物，听闻鸟族喜食鱼虾，这些东西虽非灵物，但曾在灵稻田中养殖，吞灵花，食灵叶，饮灵水，也非普通俗物，不久前收获，特意留了几条，望彩云姐姐莫要嫌弃。”
“另一个竹筒中装有些许青玉灵米，虽对姐姐来说有些微不足道，但也是妹妹一番心意，望姐姐务必收下。”
瞧着活力十足的鱼虾，彩雀妖错愕之余，对明舒这份贴心很是受用。
尤其是知晓这些鱼虾从灵稻中养殖而出后，她眼珠一动，先挥袖收起灵米竹筒，后直接化为原形，鸟喙张开，叼起一只青虾，吞吃入腹。
味道鲜美，带有微弱灵气与稻花香，彩雀妖眼前一亮，不仅因为稻花虾味道与玄妙，还因这种独特养殖方式。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明舒妹妹当真令妖惊喜，更令姐姐刮目相看，竟有这等奇思妙想与灵耕才情！”
“不瞒你说，灵稻养殖之法，此前从未有过，妹妹算是开了一项创举，若能推广，加以普及，不仅是榕谷之幸，还是整个翠微山之幸，此番你恐怕要立下大功。”
“妹妹可否将此种养殖之法与心得体会记录成册，由我交予府主查阅，若能得其青睐，加以完善，必将造福妖族。”
闻言，明舒心中一动，干脆利落地答应，返回兔子洞，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册竹简。
“稻田鱼虾养殖法尽在其中，姐姐尽管拿去，小妹翘首以待。”
彩雀妖挥动翅膀，收起竹简。
“妹妹，等着我为你请功！”
话落，她叼起竹筒上的草绳，振翅离去，穿云破雾，风驰电掣。
兔子洞前，元吉与金芙一头雾水。
目送三彩山雀离去背影，明舒眼神深邃，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