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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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母亲又专门来我房里询问:

“明日宫宴,可要为娘帮你告假?”

她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我笑笑:

“娘,我要去。”

必须要去,不去怎知道有的人慈眉善目背后藏的是怎样一颗心?

她叹了口气:

“我和顾屿的母亲在闺中时就是好友,原想着你和顾屿一起长大,多少会有些情分,只是没顾及到你的想法,到底是我们考虑不周。”

我鼻头一酸:

“是女儿不好,我知道,这件事,也给爹娘平添了麻烦。”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语音轻柔:

“怎会?咱们女子,婚嫁是顶顶重要的事情,自然要顺着你的心意来。而且你爹爹之前也说过,顾屿心思深重些,你偏又随了你舅舅的脾性,风风火火的,怕是合不来。你此次提出退婚,我们也都是支持的。”

前世我成亲后,许家逐渐被架空,爹爹和众多门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顾家却风生水起。

只是那时,我困在顾家的后院里,日日伤春悲秋,一身傲骨都给磨没了,从没想过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穿上太后送来的如意云纹衫,梳一个简单的发髻,配上姨母送的红宝石头面,揽镜自照,镜中人端庄大气,一身打扮,清爽又不失贵气。

马车在宫门口停住,正好遇到了定安王府的小王爷——沈言,他是我爹的学生,前世在那场灭门之祸里,他曾四处奔走,后来也受了连累。再见故人,我有点恍惚。

“许久不见许大小姐了,听闻你前段时间染了风寒,近来可好些了?”

我还未及回话,一道清冷嗓音响了起来:

“不劳沈小王爷挂心,我的未婚妻,我自会照顾好。”

是顾屿,他微微低头看我:

“知妍,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与外男说话影响不好,快随我去宴席吧。”

沈言挑眉:

“我可是听说你们婚约已解,顾公子可是记忆力不好?再说我也是与许大小姐自小相熟,便是多说几句话也轮不到外人置喙。”

这个“外人”,他咬字极重。

我忍住笑意,朝沈言福了一福:

“多谢小王爷关心,臣女早已大好了。”

说话间,身后又一辆马车驶来,我意欲先走,一转头看到一个女子,我整个人僵住。

这个一袭素衣的女子,正是前世顾屿的心上人。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熟悉的悦耳女声响起:

“顾小公子!”

4

齐侍郎家的姑娘,齐若涵。

前世顾屿带她回府时,也是这样晴好的天气,大雪初歇。

她站在梅花下: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我不通诗文,却也知道这是极好的诗。好到顾屿将我院子里的梅花都移到她院子去。

那是哥哥为我移栽来的,我最爱梅花。

我带着小央前去,却看到顾屿亲昵的环着齐若涵的腰身,她正往梅花上挂着什么: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两个人的姿态极尽绻缱。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央说,齐姑娘往树上挂着的,是两人的小像。

听府里的下人说,齐若涵原是养在庄子上的外室女,不知为何认到了嫡母名下,她一回京,就常常参加各种诗会,慢慢的传出了才女的名声。

他们还说,两人熟识后常常以诗会友,惺惺相惜,再后来,才子佳人自然成就一段佳话。

我眼睁睁看着齐若涵袅袅婷婷走过来,她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上次在书坊多谢顾小公子割爱了,那本古籍我已亲手誊抄了一份,下次送到您府上可好?”

顾屿的嗓音也变得柔和:“这等小事怎劳姑娘亲自动手?下次着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呵,下次,还有下次。我心里有点发堵。

“抄录书籍也是学习的一种方法,每一本书都是作者的心血凝成,我抄完这本书,也有了不少体会呢,下次……”齐若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言一声冷哼打断了:

“我看两位也不必参加宫宴了,自去寻一个清净地方讨论吧。”

我看着顾屿有点发青的脸色,心里突然不堵了。

前世我曾想过无数次,那个每年送我梅花的顾屿,常常送我剑法图谱的顾屿,是怎么消失的?他不爱舞刀弄枪,却每每送一些难得的图谱给我,用刻着梅花的匣子装着,十分妥帖。

那些图谱多是孤品,我十分爱惜的收着。但他从来不准我练习,只会皱着眉头训我:

“刀剑无眼,若是再伤了人就不好了,你一个女子,不通诗书,不善女红,成日里盯着那点铺子田产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主持中馈三年,你那价值千两金的砚台、一张就百两银的宣纸都是从这些没用的铺子出来的。

如今看来,我二人果真情不投意不合,何不早早放手,也让自己自在呢?

我不再理会他们的言语官司,扶着小央的手进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