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天晚上,盛林正在屋内打扫卫生,准备关门,时间已过了晚上九点。一天的忙碌让他有点疲惫,本不想再打扫卫生,直接回家,还是坚持着打扫一下。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他喜欢每天早晨开门时屋内干净整洁的样子,这会给他带来一天的好心情。他不想因为今天的疲劳影响了明天的心情,所以就继续打扫着。

尽管盛林有点精力不济,院子里的来人他还是瞥见了,见那人正背向着室内看院子里的花卉,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打扫着卫生。在快要打扫完毕的时候感觉那人来到了门口,但没有进来。于是盛林抬起了头。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而盛林也早已忘记了当初的情景,甚至连她的相貌也不曾记住。然而,当两人再一次遇见时,盛林还是在瞬间认出了她,是的,正是先前那个骑单车的女孩。

当初的记忆被瞬间刷新,惊喜的电流再一次激活即将干枯的细胞,像喝了冷水似的,盛林感觉到全身没有过的清凉与激动,劳累一天的疲惫也顿时化为泡影,飞到了九霄云外。盛林再一次愣愣地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只是盛林,那女孩也有点激动,或者是尴尬,因为两人分明对视了超过三秒钟,而她的面部明显的现出了微红。不过她好像很快便反应过来。

“原来你就是开花店的,当初还以为你也是买花的呢。”那女孩面带着笑容率先开了口,同时也不客气的走进了屋内,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她很快将脸转向了屋内那一株正盛开的茉莉。

“嗯,当时被你一问,我也把自己当成了买花的,要不怎么会忘记告诉你花店的具体位置呢?”盛林总算反应了过来,僵持的面部表情也有了松动,开始活跃了起来。

“是的,你这‘在城东’一句害得我找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且你这位置也太偏僻了。这哪像做生意,简直就是在隐居嘛。”那女孩不无开玩笑的说。

“这不还是被你发现了吗。”盛林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就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一问一答,虽然表面上看似对话,却又轻言细语,像是在回忆着当初的情景,似乎是要把这么长时间的距离拉到今天,就像从没有间隔过一样。

有人说,其实我们人类也是一种变色龙,只不过,我们为了适应环境所改变的不是肤色,而是心情。就像盛林,尽管乍见之欢的激动让他难以平静,但适应后的他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尽管如此,表面上的若无其事也并不能完全消弭内心的激动,而让盛林更为激动的是那句“害得我找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盛林开心的想:“算是没有让我白白亏待了那一个多星期的胃。”

然而激动之余似乎又有点失落,因为转念一想,这不是自作多情吗?虽然可以理解为是在找自己,但当初自己分明就是个“买花的”,所以理解为找花店的意思似乎更为合理,他很不情愿地这样想。

于是,他开始有了点失落,但总体的好心情还是难以被抵消,毕竟是再一次见到了,就像是丢失的线索被重新找回一样,接下来故事的发展谁又能确定呢?但毕竟有了线索,可以有迹可循。就像是时间,一旦开始便肯定会继续下去,不会停止。

说话的同时,时间还在一如既往的走着,并没有因为盛林的好心情而有所放慢。那女孩下意识的看看手表,有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都九点半了,你是不是该下班了?”

“嗯。”盛林答应了一声,但很快又有点后悔,便急忙补充了一句:“晚一会也没事的。”

“这么晚了,你下班吧,我改天再来。”说完便微笑着慢慢转过身,迅速的离开了。

她甚至还没有等到盛林的那一句“好的”就已经出了门。盛林一个人愣愣地杵在原地纠结着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好的”这两个字,那女孩却早已走远,像风一样,来的突然,走的飘忽,不给人些许思考的余地,发挥的空间,便带走了这整个春天的灵魂,只留下那一缕余香让人沉醉。

原来这女孩叫袁柳,今年刚大学毕业,目前还没有工作。这还是她第三次来花店的时候盛林才知道的。当时她看中了一盆君子兰,虽然没有开花,但长势很好,叶子宽大而肥厚,颜色墨绿凝重,苍翠欲滴,让人很是眼馋,久看不厌。人说养眼,除了美女也许就数这种情况了。

听她说她以前曾养过几盆君子兰,这可是她的挚爱,因为从大学时候她就开始养这种花,一直养到现在。但每次买一盆回家大多养不过半年就根枯叶黄,不久便死于非命,寿终正寝的几乎没有。尽管她也很小心的照看着它们,可不知怎的,好像这些花全与她无缘或者与她相克,致使她的养花事业总是半道崩殂,功败垂成。好在她并没有因此气馁,仍然孜孜以求。所以,如果说这不是她的挚爱那就是她坚持不懈的品格了。

“这盆花怎么卖的?”女孩微笑着转向盛林,右手指着那盆君子兰,开口道。

“呃……”盛林犹豫了一下,脑袋在飞速的旋转着,其实他想把那盆花送给她,但考虑到两个人刚认识没多久,而且也只是认识,他甚至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冒昧的送人家花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五…十…”盛林吞吞吐吐的答道,虽然这已经是八折优惠的价格了,但说出后盛林还是感觉似乎有点高了,怕女孩以为自己有意宰她。他本想把价格说的再低点,但又苦于那样做似乎让利太明显,就像送她差不多了,还是会让她警觉自己内心真实的小心思。

其实,那女孩早已从盛林的眼神中看出来了,这也许是女孩的天份吧,特别是对于像她这般漂亮的女孩而言,爱慕的眼神到哪儿都有,所以总不缺乏锻炼的机会。

“好的,我先付你五十,你帮忙先给我代养一段时间,我担心换盆后突然搬回家养不活,因为我已经养死过许多盆了,代养费我可以另付。”那女孩很干脆的说着,便把五十元放到了盛林经常看书的小吧台上。

“可以,你把名字写下来吧。”盛林拿出笔和纸递给了那女孩。

女孩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下“袁柳”两个字,写好后又拿在手上自豪地欣赏一遍,那感觉似乎在说:“唉,没办法,字如其人,就像我一样的漂亮。”然后便开心的把笔和纸递给了盛林。

盛林接过后,很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挺漂亮,就像她一样,苗条而清秀。

接下来,盛林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送袁柳离开。其实盛林几乎没送过客人,这只是他潜意识的自我反应,也许在内心深处他希望能多和她叙上几句吧。当他意识到这点时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中途停下。

只见袁柳慢腾腾的,边往外走边看着身边的各色花卉,不时还指指点点,询问它们的名字及如何养法,盛林便跟在身后一一回答,像个农业专家向前来视察的领导介绍工作的成果,又像是一个父亲帮着自己可爱的女儿认识各种新鲜事物,但其实更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男朋友跟在玲珑活波的女友身后,帮她答疑,为她守护。

在快走出院门的时候,袁柳转过头:“我回去了,你把我那盆花好好养着啊,过几天我再来看它。”说过这些话时,似乎她也感觉到哪儿有点不对。其实她是想来看他,看花只是个幌子而已,而她让他代养那盆花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尽管她时常把花养死也是事实。当她说过上面的话时,感觉她精心隐藏的小心思好像被暴露了一样,不觉有点脸红,于是便低下头转过脸去。

“好的,拜拜!”盛林很快的给出回答。像是在给她解围,又像是给自己解围。因为他也分明感觉到对方的尴尬,也领会到了对方的心意,激动的心让他有点无法自持,他恨不得袁柳赶快离开,自己好一个人回屋里手舞足蹈一翻。不过现在却要紧绷着喜悦的心情,努力控制着不让它爆发。

像得到大赦一样,听到盛林的回答,袁柳赶紧骑上单车飞快的离开了,头也不回,那身后飘逸的长发像是在跳舞一样开心而快乐。

第二天,盛林便给那盆君子兰换了袁柳选好的花盆,也重新换了腐质土并上了肥料。然后他又把袁柳自己写上名字的那张纸剪成两寸大小的纸片,留下中间的名字,外面加个封塑,这样就做个名片样的标签,用绳子与一个小木夹拴在一起,然后将木夹夹在那花盆的边缘。其实店里有现成的标签,只是那些标签都是盛林自己写的,他想做一个不一样的标签,尽量留下主人的点滴痕迹,哪怕是与之有关的一草一木,一纸一字。当然,在内心深处,他也希望袁柳能喜欢这样,喜欢这与众不同的特殊待遇。

当把这些都整理妥当之后,他把这盆花放在了正对大门的桌旁,这样他每天上班开门的时候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盆花的变化,便于及早的察颜观色。如有缺水少肥,就可以尽快的补充,以促其生长。就像想象中照顾心中的她一样,无微不至。他满心欢喜,期待袁柳的再次到来,就像退潮的鱼儿期待潮水的再一次涨起,尽管它知道下一次的潮水会很快到来,可仍旧情不自禁的在潮水到来之前就急切的向前游去。

然而,袁柳并没有像潮水一样的按时到来。一天、两天过去了,盛林很坦然的面对,依旧过自己简单而忙碌的日子,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个星期过去了,袁柳还没有出现,“她可能最近很忙”,盛林有实确的把握,毫不怀疑,依旧开心地等待着。两个星期了,她还没有露面,盛林有些犹豫,“难道她忘了,不会的,她肯定有事呢,等处理完毕自然会来的。”盛林依然笃定自己的判断。然而,三个星期过去了,可还是没有看到袁柳的影子。他开始魂不守舍,整天守在店里,不敢出门,偶尔有需要送花上门的生意他也不愿去做,只能便宜点让客户自己来取,而且每晚都回去的很晚,他怕当袁柳来时自己已经打烊回家,怕袁柳到来时看到的是一扇关着的门,而且他越来越怀疑是否因为自己前期偶尔的不在店里从而错过了她来的机会。

就这样过了大概三个月的时间,盛林开始懊恼,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向她要手机号码,如果有手机号码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傻傻的干等,哪怕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也比现在要好,最起码是知道了结果,即使它不如人意自己也愿意接受。而现在却不得不一天天的煎熬在无尽的等待里,虽仍有再见的可能,而那就像夜空里的星星,偶尔向自己眨眨眼睛,像是诱惑,又像是鼓励,从而给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但真正让他翘首以盼的太阳却始终没有露面,哪怕是一点点晨曦般的光圈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