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

镇北侯府。

前门后院都挂满了红绸,江婉仪攥着喜服坐在床上,带着凤冠的头因为久坐有些发酸。

盖头下,她一双柳叶眉微微扬起,鹅蛋脸泛着有些羞赧的笑,心里甚是欢喜。

她嫁的乃是镇北侯府世子沈延光,那是在京中能掷果盈车的美郎君,品貌才学出类拔萃,加上武将血脉,一身功夫也尤其出众。

成婚前两人相处不多,两家虽是联姻,但她也很满意。

想到日后两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她不免红了脸,静等着沈延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一道身影歪歪斜斜走进来,满身酒气:“娘子,为、为夫来了……”

声音略显浑浊,让人有些不舒服。

江婉仪愣了愣,记忆中,沈延光仪态端庄,怎么吃点酒就成了这样?

江婉仪正疑惑,便看见他摇摇晃晃上前,将她盖头扯了下来,眼神带着惊艳。

而后,他伸手想来摸她的脸,语气含糊:“娘子……”

江婉仪神色惊愕。

忙起身去扶他:“夫君怎喝得这样多呢?”

“不、不妨事。”

那张脸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量也高大,却好像胖了些?

江婉仪身体有些僵硬。

那只抚摸她脸的手也有些不对劲,粗短肥笨,跟记忆中修长如玉的手,有些对不上。

江婉仪秀眉紧蹙。

镇北侯府是年初突然来提亲的,原本两家打算五月成亲,却因为沈延光去黔西剿匪,硬生生拖到了九月。

先前他不曾回京时,还有消息传来,说他剿匪时遭了暗算,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她原本都在想要怎么退婚了。

但偏偏上个月,侯府说沈延光已经回京,要为他们准备婚事……

江婉仪正打算细看那只手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世子爷,东苑那边出了点事,您得过去看看……”

小厮语气有些古怪。

沈延光似是忽然清醒过来,看了她一眼,眼神挣扎,最后起身道:“娘子先歇息吧。”

不等她开口,他直接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江婉仪怔愣看着他背影,迟迟不能回神。

出了什么大事,才要他这个世子新婚夜连合卺酒都不喝,急急忙忙跑去东苑?

她忍不住掐紧了拳,迟疑一阵,还是让丫鬟将沉重的凤冠摘下,洗漱更衣。

红烛摇晃了一夜,沈延光始终没有回来。

江婉仪一夜无眠,只觉心中闷得慌。

她是很期待这门婚事的。

沈延光名声在外,样样都挑不出错来,从前那短暂两次相处,她也看得出他心悦她,乞巧节那日,他还特意来请她出游,为她赢了一盏又大又漂亮的兔子灯。

可昨夜……莫名让她抵触。

心神不宁躺了一夜,天亮了。

丫鬟进门道:“夫人醒了?我扶您起来更衣,一会该去给老夫人敬茶了。”

江婉仪按了按胀痛的额头,忍不住问:“世子呢?”

丫鬟眼神有些闪躲:“世子才忙完,许是该回来了。”

忙了一夜?

多大的事?

江婉仪眼神暗了暗,看得出她不希望自己问,也没自讨没趣,起身命她穿衣。

刚收拾妥当,沈延光进来了。

他眼下有些黛青色,瞧着真是一晚没睡的模样,见她起了,神色有些愧疚。

“娘子,昨夜府里忽然出了些事,我不好不去,这才冷落了你,你莫要生气。”

他上前拉住她的手,看上去有些尴尬:“还有……我昨夜回房前吃醉了酒,是不是冒犯了你?”

江婉仪的目光落在那只粗短大手上,又很快转回目光柔顺道:“不妨事的,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些许小事,谈不上冒犯。”

沈延光似是松了口气:“那咱们去给母亲敬茶吧。”

江婉仪任由他牵着往外走,不经意问:“昨夜是出了什么急事?怎么也没听见动静呢?”

沈延光的动作明显一僵,很快神色自若笑道:“东苑是我兄嫂的居所,昨日是……大哥出了点事。”

江婉仪这才想起侯府是有一位庶长子的,比沈延光要长一岁。

涉及到大伯哥和妯娌,她若是追问,就有长舌妇的嫌疑了。

江婉仪没再多想,只当是个意外。

现在的沈延光倒也不像昨晚那般……或许真是他喝多了酒呢?

两人一道到了老夫人居住的院落。

江婉仪才要进去,便看见一名娇媚女子正坐在老夫人身侧,一张尖削的瓜子脸生得倒是美艳,只是气质让人有些不舒服,薄唇似笑非笑勾着,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她微微眯眼,女子恰好转头看来,眼神有些发冷。

“弟妹怎来得这样晚呢?嫁了人的女郎,可不好像在家时贪睡,晨昏定省可少不得。”

她意味深长开口:“江家不是清贵文臣么?怎么弟妹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江婉仪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便是妯娌李氏了。

觉出对方说话有些夹枪带棒,她也没恼,只是笑道:“长嫂教诲得是,昨夜忧心夫君彻夜不归,才休息得不好,早知道是去了大嫂院中,我也就不急了。”

顿了顿,她又道:“一家人互相帮衬也是应该,但下回有这样的事,不妨嫂子同我说一声?否则我真以为出了什么事跑去问,倒还让旁人也跟着上火。”

李氏被她这么不咸不淡驳回来,面色有些僵硬。

这女人倒是牙尖嘴利!还敢告状!

老夫人听见这话,眉头却倏然皱紧。

“延光,昨夜洞房花烛,你不好生陪你媳妇,跑去东苑做什么?我之前是怎么交代的你?”

沈延光表情微僵,一双凤眸闪过些许心虚:“母亲,是我不对。”

李氏不自觉拧紧了手里的帕子,正要开口,老夫人却冷道:“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挑拨,我清楚得很,晚些再来说你的事。”

语罢,她和善看向江婉仪,安抚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快起来吧,昨夜的事情你不必挂心,今后延光再有什么不对,我会教训他的。”

江婉仪看着那双似乎敛着暗芒的眼,不经意握紧了拳。

东苑出事,执掌中馈的老夫人不知道,倒要让沈延光这个世子去?

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