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权,权,权,权,权,权,权,权,权,权……春也在本子上写了许多相同的字。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慎一站在春也的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笔尖几乎以相同的节奏移动着,便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在干什么呢?”
春也头也不抬地说:
“‘权’这个字,像不像一个要逃跑的人,被别人用绳子捆着?你看,木字旁像一个人,‘又’字像绳子,绳子从他的脖子开始绕啊绕,紧紧地捆着他。”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春也还在写。
慎一想:啊,还真是这样!
“你为什么要写那么多呢?”慎一又问道。
“为什么呢?就是乱写,没什么意义,反正课间休息也没什么事干。”
这次课间休息马上就要结束了。第三节课是科学课,科学课的两名课代表正在黑板上用磁铁固定教学用的挂图。左边是一张巨大的种子挂图,右边是印有“种子发芽的条件”的挂图。今年的新班主任吉川老师上课时总是喜欢用挂图。她是一位瘦削的中年女老师,说话声音特别像男人,她常常将脑后的马尾辫绑得很紧,因此,她的眼角也被吊得更高了。
“你真的很喜欢乱写乱画啊!”
春也的桌子上还放着社会课的课本,慎一翻看了一下。在解释“梯田”一词的配图上,有一个正在弯腰劳作的男人,他的背后有一个华丽的光环,额头上浮现出粗粗的血管。慎一又看了看其他页,几乎所有图片里的人物都被春也涂抹过:有的狂喷鼻血,有的双目圆睁,有的腋毛丛生……许多空白的地方写着:“权,权,权,权,权……”
“那又怎样?”春也停下笔,抬头问道。
“啊?”
“你平时在课间休息时一般不来找我啊!”
确实如此,慎一在学校里很少和春也在一起。
班里除了鸣海,只有春也和慎一的关系还不错。一是因为他们都是转校生,二是因为转学来的春也对那次事故并不在意。那次事故,全班同学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慎一才不想在教室里表现出他和春也关系很好的样子。慎一不愿意让同学们以为他只有春也一个朋友,尽管这是事实,但他也不愿意承认。
“下周,你去镰仓祭吗?”
“周日的那个?”
“嗯,我要和我爷爷一起去八幡宫[1],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就一起去吧!”
“好啊!”春也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完,他又开始在本子上写“权”字。过了一阵子,他写腻了。他扔下笔,转动脖子。
“这是我第一次去镰仓祭呢!”
“我也是!”
去年由于政直病情恶化,他不能出去游玩。
“八幡宫很远吧?”
“乘坐‘江之电’[2]很快就到了。”
春也搬来这么久了,连这个都不知道,慎一感到很惊讶。节假日里,他哪里都不去吗?说起来,慎一从未听他说过自己去了哪里游玩。
慎一邀请春也一起去,是因为他早上收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慎一来之前就被人偷偷放进他的课桌抽屉里的。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随意撕下来的纸,折叠了四次,上面的字看起来像是男生写的字,信的内容是嘲笑他和鸣海“晚上的约会”。
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慎一都是强忍着愤怒和羞耻上完的。到底是谁把这种东西塞进自己课桌抽屉里的呢?班上的同学们比以前更像他的敌人了,就连鸣海也是如此。一想到她是让自己遭到如此对待的原因之一,他便觉得自己也讨厌她了。
慎一想去和春也说话,想邀请他一起去镰仓祭,都是因为这封信。
注释
[1]指鹤冈八幡宫,是一座位于日本神奈川县镰仓市的神社。
[2]江之岛电铁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