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墙前人来人往,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告示,基本上是平民百姓自己写的,粘上去的人流中贴的人居多,接单子的没有,就算有,也只是接找猫狗的单子,
“难不倒你的,对吧?”裴青云一拍墙面“拿下!”
“拿下你大爷啊?!”木子攸震惊,不是自己办不到,可这面墙上的纸少说也有一百多张——全拿下?!你咋不让我当皇帝咧?!
“别急,一张张来吧,你挑挑看!”裴青云一脸坏笑,把木子攸推到墙面前
家中白狸猫走丢,儿子急得不行,平时最宝贝这小东西见者送回——你儿子急关我什么事?
家中妻子近日闹不平,似中邪,昼夜胡话连篇,求高人救治,左街杨宅——疯病?疯病看郎中去!
府中少子落井丧命,长子远游不归已数年,是否为风水天道影响?求方士来看宅地——这跟风水有毛线关系……
女儿非嫁隔壁那秀才——打住!家务事,我去了也没用。
……
挑挑拣拣了半天木子攸终于认定一张告示
“家里人老听见夜里有女人的声音,醒来后发现家具都有动过的痕迹,后来侍女从小少爷的屋子里搜出一条破烂的裹脚布”裴青云点点头“不愧是你,专挑最没人敢管的事干。这张告示贴在角落里,竟还是被你盯上了,天命啊!”
“这是本行的事儿,不行吗?”
裴青云微微簇起的眉头明显说着“不太行,邪门”
“哦,那不如我去抓鬼,你帮那个老妇人想想怎么劝女儿不嫁那秀才?”
“木子攸你没事吧?!”裴青云打断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敲敲那面墙上的告示“这太多年没干了,也不知道行不行,这种事在我们那时也不常见啊,太平年间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
“对对对”木子攸附和着点点头,却伸手一把揭下了那张告示,自信地笑了笑“但李秋河无论何时都能抓!”
……
二楼的书房,陆老爷手上的笔提完最后一张公案,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想喝口白茶,解解愁茶杯,送到甘涩的唇边,却觉杯中已空
“唉——”
“老爷为什么愁叹呀?”
“还不是……谁?!”
陆济明手一抖,沾了墨的笔,在公案上留下长长一道痕迹,他冷汗一身
陆家世代为官,算得上清明廉洁,陆老爷陆济明为政二十多年,办公案时从来不让人来书房,一定全一个人看完,免得旁人指点,
“老爷,您怎么了?”书房门吱呀呀,打开一个小侍卫走了进来
“雨桥哦,没事没事……”陆老爷兀自缓了缓“哎,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看着少爷吗?”
“少爷没事,只是门外来了两位道长……说来捉妖。”
“打回打回!别来了!”
这几日想挣陆家钱的人多了去了,最后结果全被吓走了,陆济明不想再忙活
“可是你们家这个情况很不妙了嘞”
“谁让你上来的?不是让你们在门外等老爷回话吗?”雨桥一惊,回过头去,两只手想把木子攸和裴青云推出去
木子攸一把推开雨桥的手臂,又扒开雨桥按在裴青云身上的手“陆老爷,我们真的能抓妖。”
陆济明一愣,又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似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那就捉吧,不过道长如果只有烧符的本事,那还是算了吧,前面几个全都没成功。”
“烧符?”木子攸头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就是摆个供桌,用桃木剑穿上黄符纸,然后在火苗上一晃,等符烧完鬼就抓到了”陆老爷扶额
“这能抓?”木子攸的“抓”都破音了,把雨桥和陆济明都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这样抓的”雨桥小心翼翼的说,好像在说错什么话,这位道长就会当场发疯似的
“这……”木子攸石化了,这帮人才!可谓是震惊祖师爷五百年了,
这谁教的?这能抓什么?这帮后生有没有想过人家鬼凭什么给你抓到啊?人家修炼几百年,凭什么你一道符就给你抓着啊?
“这种方法自然是无效的,不过木道长的技术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裴青云拍拍木子优冲陆济明摇头
“行吧,那你们自便,有什么需要买的就跟雨桥说”
陆府采光不好,家里头人也不多,小少爷名叫陆修至,方年一十九岁,前几日还因那条凭空而至的长布而生了一场大病,长得眉目自带戾气,眼神刚毅。但现在他面色苍白,身子骨弱的不行
“我爹让你们来的”
声音很虚的公鸭嗓令木子攸和裴青云都微微皱了下眉
“小少爷,您这声音还是少说话为好”
“你这道长怎么如此无礼?”
陆修至一顿木子由大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还顺带撞了下裴青云
“哎哎哎,刚放完狠话就溜了?”
……
“爹——我不喜欢她们——”
陆修至的声音小了下去,想必是跑远了,木子攸捂嘴笑了半天,撞上裴青云无语的眼神
“你赶紧的”裴青云点了一下房子
“知道了,知道了”木子攸答应着,俯身去看陆修至的床底,空空荡荡的,东西已经没了“那块布呢?”
“什么?哦,雨桥说让人烧掉了。”裴青云说
“……你……青云”木子攸的声音突然降了下去“我们好像入阵了。”
……
李秋河小的时候对阴阳气的存在特别敏感,身边阴阳一旦有了微弱的失衡,她马上就能感觉出来,一天玩也玩不痛快,饭也吃不下去,直到家里哥哥信了自己的话,拉着爷爷出门看看去,把意外发现的证给解了,李秋河才觉得又舒服了
那时候哥哥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
“子攸是刚入的吗?”
“嗯,就刚刚”木子攸脸色严肃,裴青云一时间还是希望她能笑着,
木子攸退至门边,地板传来吱呀斯拉的声音,陆修至床底下伸出一只惨白的细手,那手抓拉着木头地面向前爬,一个女人的身体从床下拖了出来,她一身素衣,嘴巴张开着,肚子破了,腹中的孩子身手两截,她的脸不断变,挂着是一张张痛苦的在哀嚎的女人的脸
“这……这是什么东西呀?”裴青云头皮发麻
那个开膛的怪物听见了,扭曲着仰起头,脖子发出咔咔声
“我是福子圣女”
……
有些时候,鬼怪满口胡话,比他们长得吓人更容易让人傻掉
福子圣女
“这是个阵灵吗?”裴青云戳戳木子攸的背
“不是”木子攸审视福子圣女一圈“是一只人窝”
人窝,由万千怨魂所组成,死的时候死法一致,被动手的人练到同一个躯壳里,叫人窝。
“我本来很体面的”女人声音尖细,语气有点委屈
“而且我也有在护那个孩子啊,他的梦魇好了很多”
那个孩子?嗯……盲猜陆修至
“那些人烧我本命条带干什么呀?害得我最近施法都困难了”
说着,那女人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拉过木子攸,贴近她的耳朵“你可知那孩子日日夜夜的叫着攸哥哥?”
……
陆修至是陆极吗?
无欲山上唯一一个喊我攸哥哥的人
极者,至也,修行之巅
……
屠仙镇阵势浩大,凭李秋河的敏锐度,第一块阵石布下时,她就发现了,知道别人想杀她,她也不会往阵里跑
可是陆极这个诱饵……实在让她放不下
就这样一误再误,直接误入阵中心
陆极是陆府被抄家的时候,逃在市井中遇见的李秋河,被他未来的大师兄救上山,从此一口一个攸哥哥
屠仙镇的阵型需要武者塑,陆极劈了第一刀,于是后续拉开了几百刀,
李秋河在阵中被无数的法术撕开又拼合,满眼都是陆极的刀光
“攸哥哥,我不知道!师父骗我说是杀李枫珏用的……”
“攸哥哥,你们其他人快闪开啊,还作什么法?”
李秋河入魔,冲出大阵一下捅穿了陆极的胸膛,她已经没意识了
陆极不敢相信地看着李秋河破碎的身躯,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剑
他不知道自己该喊什么,是放过我吧,还是杀了我吧。
“师弟……”
两个字掺杂着血腥味和不经意的颤抖从李秋河的嘴中吐出
“你塑型用的那把剑是绝魂剑吧……”
“绝魂剑,斩妖魔,可伐仙,我素来佩戴在身边,修行不离,后来你上山了……”
我把它传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