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起身,将声音调大。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收听早间新闻,今天是夏历4072年11月26日,农历十月十二,今天的主要内容有……”
周同本来平静的脑子在他看到电视上,主持人身下那一串年份时间时,他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他起身走到电视机前,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转头看了日历,闹钟……桌上的报纸,一切有时间的东西,一切的一切,让他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寒意透过后背直达耳根。
“明阳!现在是哪年?!”他惊恐的目光锁死了背身刷牙的明阳。
“72年呀,大哥你脑袋还没好的吧?”明阳没有回头,自顾自刷着牙。
“72年……72年……”他喃喃,他入余城是73年。
这是十一年前!
比他进余城还要早上一年!
他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响亮的一记耳光,再看电视,看日历,一切照旧!
他疯了一样的夺门而出,站在阳台上,他在‘来喜区’!
这是他十一年前待过的拉西区!
没有高楼大厦!
没有柏油立交!
脑袋一片空白的他狂奔着下了楼,没有目的,只觉得脚不能停,眼睛不能停!
破旧的居民楼,阴暗的小巷,老婆婆依旧卖着茶叶蛋,只是头发还没变白。
转角处的手推车卖着煎饼,只是老板的头发还没有成红色他见到时的红色,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皱纹。
卖皮带皮鞋的小摊贩自己将东西铺在了地上,戴了个锃亮的皮帽,手里拿着一串皮带大声吆喝。每个人依旧是那么努力地活着。
身体的虚弱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一阵猛咳,待缓缓恢复,他茫然地走在大街上,他不信有这样荒诞的事情,即便有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一路前行,一双眼睛扫着道路旁的一切,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租的那个房子,那个房东,他一路狂奔……
他回到了那个他住了没几天的那幢楼。
楼下的熟食摊还在,只是他们还没做那亮闪闪的招牌,他听得见老板娘不耐烦的催促,叫着自己的老公进厨房帮忙,老板还很年轻,老板娘挺着大肚子,孩子还没出世!
周同呆呆地站在路旁。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人声在他耳朵里越来越嘈杂。
“小伙子,小伙子,租房子伐,阿姨的房子又便宜又干净。闹,就在楼上!”周同丢了一半的魂让一个声音拉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烫着波浪卷,挎着毛衣袋,嗑着瓜子笑盈盈看着自己的阿姨,这是他的房东。他记得住在这为数不多的几天,几乎天天能听到因为她随地吐瓜子壳,跟清洁工人在楼下吵架。
“啊……阿姨,你认得我吗?我租过你房子,虽然时间很短……”
“哎呀,不记得了,租房子的人太多,租过好啊,老客人,我算你便宜点啊……”阿姨并不在乎他说的真话假话。
周同没有再理她,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小伙子,租不租啊,上楼看一看,看看不要钱,看中再租啊……阿姨的房子是最实惠的了~那你别家看不好再来啊……”身后的房东依旧热情。
周同闭眼仰天,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强迫着自己冷静。
他回到了十一年前。
这一年他应该十七岁,在乡下,还在奶奶身边。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汗毛根根站立,稍稍平稳的呼吸又变得急促,如果他真的回来了。那么这个世界的周同呢?
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怪不得他会没事,明阳会没事,这时候的红岩山,还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头,红岩石窟也还没那么有名。
“大哥!哎……大哥!”远处的明阳朝自己招着手跑来。
“大哥……你……你出来也不……说一声!”明阳支着膝盖,喘着气。
周同努力让自己平静:“明阳……我其实……”周同想说自己来自十一年后,但想着说出了口怕是明阳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转念随口问了句:“你几岁了?”
“啊?大哥,你跑出来,害我找那么久,就是为了问我几岁?在家不能问吗?你怎么了,又发烧了?”他说着手背探着周同的额头,“呀,真烧了,快,跟我回去!”
失魂落魄的周同任由明阳拖着往回走,稀里糊涂地喝了药,又稀里糊涂地被按回了床上。
明阳拨通了电话,让人替了他的班,周同这个样子,他着实不敢走开。
电视机上播着广告,周同听着那些广告,不禁一声嗤笑,电视剧里小说里弄个穿越,都是带着光环的,不是这个能记住穿越前的一串彩票号码,就是那个知道即将发生的时候,让自己免于危难。而他,一个穿越前就是一无是处,活着都是浪费空气的人,让他回来又有什么用?重新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再活一次?还是苍天怜悯,为了帮他躲过余一的追杀?那退回一天就够了,十一年,着实够长。
明阳看着时笑时忧的他,脸上藏不住的担忧,毕竟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像得了精神病。
他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周同,只默默放在了床头柜,另一杯自己捧着,坐在已经裂口的沙发里看着电视,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周同,周同确始终盯着房顶。
明阳杯中的水喝了一半,身后来周同的声音。
“明阳?”
“嗯?”
“你为什么救我?”虽然这两天相处融洽,但周同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世道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种情况只有图利,而他身上,本来最值钱的指枪和镯子都已经掉落那绿色的池水中了。
一向多话的明阳突然没了声音,只低着头,转着手里的水杯。
周同起身,靠着墙,看着明阳:“我什么都没有。”
明阳摇了摇头:“我不要你什么,活着就行。”
周同一声嗤笑:“怎么可能,你究竟为什么?想我替你干什么?抢劫,杀人?我那样的伤,一般人不敢救的……”
回应他的只有明阳饱含深意的眼神和街上的嘈杂。
“不早了,我先做饭了,你休息会儿吧。”明阳放下水杯,径自到了那仅能容纳一人,只有两米见方的厨房开始忙碌。
周同看着他的背影,多年不曾出现在自己心中的一种感觉涌了上来,那种感觉叫歉疚。
独自想想,明阳真的求财,把自己身上摸一遍,拿着财物走就是了,何必又千辛万苦的把他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扛回来,自己拒人千里拒惯了,他不过是个十几岁上大学的孩子,又能有什么样的坏心,自己又有哪一点可以让他图的,都说大学生最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