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挂在贾家名下,咱们以后岂不是成了他的佃农了吗?”爷爷对这事不开心。
“爷爷,只是挂名而已,户主还是咱们自己。”说着,王阳又掏出贾珠写的帖子。
爷爷不认字,父亲拿着看了,果然没错。
爷爷这才道:“以后尽量少跟他们这些大户打交道,谁也不比谁差,我们过好自己就行了。”
王阳点点头应了下来。
看着父亲手里的帖子,突然想起贾珠最后用手指弹了一下“嘉禾美鱼”四字,那动作配合他大有深意的眼神,有些奇怪。
又想起他主动问起二月齐封村,之后被打断的事,顿时感觉这帖子有些玄机。
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贾珠手指弹的位置,正是在“禾美”两个字上。
禾美,禾美,有什么寓意吗?
王阳忽然一转神,禾美两字,不正是“秦業”两个字的下半截吗?
贾家果然对秦业遇袭之事大感兴趣,此次南来,估计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王阳原先还以为贾珠真的是贪图美味的享乐之辈,为了吃鱼才给了自己家免税这么大的恩惠。
看来他不是,此人谋定而后动,胆大心细,是个不容小觑的厉害角色。
难怪他一进门,就确认自己是不是齐封村人,应该是在之前的大选上,自己写的那四句话中透露了自己是齐封村人的信息。
知道王阳离事发之地不远,又看出王阳聪颖异常,贾珠想通过卖这个好,让王阳帮忙查案!
那身后的红袍守卫管得严,贾珠才想出这个迂回的法子,当着面玩文字游戏,瞒天过海传递出这个信息。
秦业之事,看来远不像之前二叔打听的那么简单。
看似已经结案,但能够惊动千里之外的荣国府,在表面之下,仍然暗流涌动。
王阳会帮忙吗?
当然不会。
这等涉及高层的隐秘,远不是现在的王阳能涉足的。
更何况,秦业之女就在家里,说什么也不能暴露。
怎么办?
王阳决定装傻。
谁让珠大爷你的谜语这么难猜?我猜不出,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一大家子量布做衣服,说着唱着,笑意盈盈,王阳心中装着事,面上却风淡云轻。
他把剩下的银子交给爷爷,准备出门去看齐老夫子。
听说王阳要看齐老夫子,父亲也换了衣服和靴子,准备一起去。
“爹,天气还没冷到那份上,你这靴子是不是穿的太早了?”
“早什么?有了新靴子就要出门穿,不然买了干什么?”
知道爹要显摆,王阳也不争这个理,笑着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王阳拎着乌修远的药和礼品,自己也单独置办了四样礼品,一起往齐老夫子家里走来。
王阳本来准备让父亲骑马,父亲说不会,父亲不骑,他也不好意思让父亲走路自己骑,想来想去,两人决定走着去。
深秋的田野上,田里还长着不少稻子,有些农户正在田里收割。
说是稻子,其实都是些没有稻米的稻草,割了稻草,拿回家当柴烧也可以。
秋去冬来,很多人家口粮、税粮都没有着落,今年的冬天和明年春天都会很难熬。
齐老夫子这次病的很厉害,已经躺在床上了,齐霁月双眼红肿,引着两人进了内室。
齐老夫子见王家父子来了,很高兴,张罗着让齐霁月烧水倒茶。
“夫子,几日不见,你瘦了。”王阳行了礼,看着消瘦的夫子,心里很沉重。
“老了老了,有点病痛是躲不过的。”齐老夫子背后垫了床被子,兴致很高,想要说说话。
“阳哥你这几日在忙什么,一直不见你来。”
“家里产了点鱼,去县城了一趟。”王阳也不隐瞒,把自家鱼成为围渚四绝的事情也都说了。
齐老夫子听得很有兴味,笑道:“从圣,你这个儿子生的好呀,你算是有福之人了。”
父亲点点头道:“他就是有些急智,还是夫子教得好。”
齐老夫子摇摇手,“他的学问,后面我教不了了,你自己多费心吧!”
正说着,齐子文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道:“夫子,该吃药了!”
几人伺候夫子吃了药,王阳拿出乌修远带来的药,把方子也给齐老夫子看了。
“乌家小子,倒是有心了,我也吃不来这么名贵的药,先放着吧!”齐老夫子把方子交给齐霁月。
“夫子,有病就要治,不管什么药,我们都会想办法去寻,身体第一呀!”王阳不懂药理,但见齐老夫子这个态度,有些担忧。
“我省得,我浅知一点药理,他这药不是这时候吃的。”
齐老夫子一说,王阳明白了,乌修远大概拿的是吊命的药,眼下确实用不着。
“你到修远家里去了吗?”齐老夫子问。
“去了,这小子倒是藏得挺深。只是.....”王阳想尽量说得轻松一些。
“只是不明白,他如此家资,为什么会到齐封村这社学读书是吧?”齐老夫子知道他的疑问。
王阳确实疑惑,之前只听说他是附近村里的,没想到人家是庄主之子。
“他是乌家的庶子,之前家里难以存身,她母亲是齐家女子,所以才找到了这里。”齐老夫子几句话,王阳就懂了。
在古代嫡庶之别极大,在红楼原著里,贾环作为庶子,处处就低贾宝玉好几等。
既然是乌家这样的门户,乌修远是庶出之子,地位肯定高不到哪里去,能被逼到齐封村来读书,看来乌家内帷也颇不平静。
“前几个月乌庄主夫人过世了,修远以后得日子要好过不少了。”齐老夫子说起,王阳想起乌修远前段时间是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听他这么一说,乌修远的好日子倒是要来了。
闲聊了几句,怕打扰到夫子休息,王家父子准备告辞。
“从圣,你二人可还记得我第一课跟你们讲的七字?”齐老夫子突然一问。
“未敢忘,成器以为天下利!”父亲脱口而出。
父亲早已是弃书多年的农夫,一说这句话,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锐气。
“不错,这七字希望你们记住。”齐老夫子深色凝重,“大旱一年,今冬明春,齐封村若无对策,将是一场浩劫。”
“我如今七十有三,今年这样的大旱,生平只遇到过三次。我当总甲时,遇上了其中两次,我用尽全力,说服中户以上的人家,散尽余财,全村才堪堪挺过。周边村子,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说完这几句,齐老夫子有些激动,双眼洇湿,仿佛想起昔日的惨状。
“这一次,事权财权都不在我手里,我愿只留五石粮食,其他全部捐出,只是齐家无人主持大局,我又信不过封严,此事要有主持之人,你二人可愿担此重任?”
齐老夫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时咳嗽起来。
王阳和父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郑重和震惊之色。
父亲拉着王阳当即跪下,双目含泪道:“敢不承命!”
齐老夫子见父亲果断应下,也是眼泪满眶,点点头道:“如此,方不负你我师生一场。”
王阳道:“这事应该做,只是不知怎么做,请夫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