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吃完,正准备投签,听王阳如此说,也懒得理他。
他们五人自然是不知道县衙内发生的种种,但他们记得王阳的号牌。
几人心中都不禁腹诽,你小子这么难吃的鱼,让我们连吃两次,还有脸来闹?
除了王知县,其他三人都把签投到了周老四的签筒中,那个老头子却坐着没动。
那周老四此次早有准备,准备的当然是精挑细选的好鱼,至于那冷水桂花鱼,他当然是想的别的法子。
冷水找不到,桂花却有的是,泡它几个月,年底交差的时候,总是能复命的。
更重要的是,这次鱼是贾家大爷二爷自己选的,谅他到时候也说不出什么。
谢师爷和周老四见签已投完,相视一笑,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听到这么王阳一句,也不在意,这小子估计是输的急了,想耍赖。
谢师爷道:“大选已完,你还有什么话说?老爷们很忙,没工夫陪你絮叨。”
王阳走出场外,来到桌前,朝自己的鱼看去,顿时发现了端倪,果然,这不是自家刚刚拿出去的那条鱼!
王阳对着谢师爷冷笑道:“有人当着贵人的面作弊,我当然有话说!”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这么大的阵仗,谁的胆子还这么大,当着县太爷和国公府的面作弊?
谢师爷自忖手脚做的干净,心里不慌,对着王阳道:“说话要有凭证,搅扰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王阳气定神闲,对着桌上五人道:“非是在下无礼,只是本次选拔事关围渚县声誉,是以不得不说,还请恕罪!”
那链二爷连吃了三条寅宾馆的臭鱼,两条都是他的,对他印象极差,气极反笑道:“你说你说,我倒要听听看。”
王阳对着谢师爷道:“从刚刚衙役拿鱼进去到现在,我是没机会接触那条鱼的,谢师爷我说的没错吧!”
谢师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事实确实如此,当即点了点头。
王阳举起一只手,缓缓摊开,只见掌心放着两根灰白色的物事,众人互看一眼,不解何意。
王阳对着众人朗声道:“这鳍针就是凭证!我在刚刚选鱼的时候,在尾鳍上各折了一根鳍针,可送来的鱼,鳍尾是完整无缺的!”
此言一出,桌上四人往盘中一看,细细看了半响,果然完完整整,一点不少!
场外的观众离得远,看不到详情,但一看四人表情,也猜到了,王阳说的没错,桌上的鱼有问题!
“今天这趟来的值呀,不光看了这么多新鲜玩意,还要看场好戏!”
“是啊是啊!的亏我来的早,占了这么个好位置,看的一清二楚!”
“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做这种事?”
“赢得是周四爷,多半是他动的手脚!”
“胡说,他跟那小哥一直站在场中,怎么动手?”
“这倒也是......真是奇了怪了!”
不提众人的议论,却说王阳的巧思。
刚刚第三轮开选时,王阳预料谢师爷必然故技重施,就多了个心眼。
他在俯下身子选鱼的时候,在尾鳍的地方,左右两边各折了一根鳍针。
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鱼被换掉的证据,才能逆风翻盘。
只是,匆忙之间要在鱼身留下记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阳想了好几个法子,塞纸条、绑布条、记尺寸等等,都被自己否决了。
拿着活鱼进去,要开肠破肚刮鳞清洗的,这些法子都不是一锤定音的证据,最后的最后,他看向了尾鳍。
一般来说,只要是清蒸鱼,为了品相好看,厨师可能会切掉胸鳍和背鳍,但尾鳍是一定会保留的。
王阳也是看准这点,才在第三轮继续主动用清蒸。
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这种细小的差别,别人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王阳以有心算无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现在这条鱼的尾鳍齐齐整整,断然不是自家的那条!
周老四呆在原地,万万没想到,王阳在情急之下,竟然想出这么一条妙计!
谢师爷面沉如水,飞快地盘算着应对之策,把王阳的鱼掉包这事,经不起细查,参与的衙役都在现场,王知县只要想查,一定能查出实情。
至于祸水东引,也不容易,第三轮,偏偏自己挡住了王公子,做手脚的只有自己这边。
为今之计,只有咬死不认,不然此事一旦坐实,就“欺瞒官长”“轻亵国公府”两条罪名,自己的首席师爷不仅做不成了,打板子下大狱都有可能。
事已至此,谢师爷硬着头皮道:“这是你一面之词,谁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要么按你所说,找到你的那条鱼,两相吻合,要么就赶紧滚下去!”
王阳知道此人计谋深远,哪会只留一道后手,继续道:“在下第三轮在写鱼的做法的时候,还在这托盘上写了一行字,请拿一张宣纸来!”
那大爷二爷原本烦躁,不曾想最后来了场跌宕起伏的大戏,看的津津有味,让衙役进去取了一张宣纸来。
王阳把宣纸轻轻沾湿,又重重地铺在托盘之上,用力按压了几下,再把纸拿起时,上面果然多了一行小字,王阳送了上去,王知县读道:
庚辰午时
围渚选珍
齐封稻鱼
尾缺两针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全都说的清清楚楚!
不懂文言的人还不知道啥意思,桌上这五人和周围的这些官员副贰,一下子都明白了。
看向王阳,都觉得此人年纪不大,手段却着实高明。
贾珠苍白的脸泛起潮红,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打量起王阳来。
王阳对着谢师爷道:“我那鱼尾鳍缺二,献上的时候,已在盘中写明,不知此刻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师爷面如土色,满脸汗流,忽然暴起一脚,踹在刚刚给王阳端鱼的衙役身上,恶狠狠道:“就这么几步路,一条鱼也看不住,还不快跪下谢罪!”
说完,先在桌前跪下,磕着头道:“小人做事不严,对属下失了管束,敬请责罚!”
王阳一看,也不由夸赞一句谢师爷了得,眼见此事抵赖不过,他赶紧换了口风。
这事是属下做事的无心之错,他只是管束不严,并不是他主使的,这样一来,罪名就大大减轻了。
谢师爷如此狠毒之人,王阳怎么敢轻易放过,此事若是让他轻轻脱了罪去,以他的手段,王家以后不禁难在齐封村立足,怕是会被此人搞的家破人亡。
心中一横,王阳想到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