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婚姻的模式

对那幅画上所表达的宗教思想不怎么了解,奚午蔓只能欣赏基本的东西,思想以外的东西。

除了色彩,确实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但晏莲喜欢,非常喜欢。

晏莲大谈C国的主流宗教。

C国,是一个允许各种宗教同时存在、允许公民同时拥有多种宗教信仰的国度。

C国的主流宗教,花里胡哨。

宗教信仰。

奚午蔓平静地看着那幅画,盯得久了,出现了整个人被压缩成平面刻入绢面的幻觉。

那些红脸蓝脸白脸花脸的神仙鬼怪,全部张大嘴,露出完整的獠牙,试图将她这个后闯入者分食。

痛到极点,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心脏稍稍罢工,大脑供血不足。这是错觉,但奚午蔓的身体还是不可控地往后倒了一下。出于潜意识里的恐惧。

晏莲眼疾手快,双手扶住奚午蔓的肩。

“你没事吧?”晏莲一脸担忧,那绿色眼睛中的暖春掠过一片秋意。

没事。

奚午蔓摇头。

好在到了饭点,不需要奚午蔓为刚才短暂的昏厥解释,晏莲就将责任全部推给了饥饿。

午饭后,短暂休息,然后是下午茶时间。

跟她们平时的生活节奏没有区别。

她们的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她们善于享受一切,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晴雨阴雪。

她们的生活里永远充斥着美,静心观赏美就是她们甘于懒惰的最大动力。

甘于懒惰需要莫大的意志力,要能够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坐或站在同一个地方,要彻底放空大脑,放弃任何思考。

任何思考都会成为对美的欣赏的阻力。

美是纯粹的,对美的欣赏也务必要纯粹。

奚午蔓实在佩服她们的坚持。

过了五点,天色渐晚,宾客陆续到来。

在晏莲的带领下,奚午蔓随五位太太到了沙龙客厅。

奚午蔓只是去换一杯鸡尾酒的功夫,回头就注意到晏莲及五位太太都换上了适合跳摩登舞的服饰。

也许她们早早就换上了,只是奚午蔓没注意到。

人渐渐多了起来,奚午蔓的不安全感渐渐加深。

在一大群陌生人当中,奚午蔓总会感到不安。

说不准人群中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肆意地施加暴力。

奚午蔓尽量远离人群。

她原本是尽量跟在晏莲身旁,但晏莲实在太忙,忙着聊天、欢笑,忙着跳舞、调情。她只能尽量找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独自呷着酒。

又出于一种观察的习惯,她认真看每一个人,在脑子里记下他们最明显的特征。

“我以为你会去西郊。”男人近在耳廓的声音。

奚午蔓陡然回神,偏头对上男人含笑的视线。

“年先生。”奚午蔓礼貌颔首。

“没有人邀请你跳舞吗?”年甫笙问。

有。都拒绝了。

说实话的话,未免有点傲。

奚午蔓选择避开这个问题。干脆就不聊这个话题。

“您怎么认为我会去西郊?”她向年甫笙抛去问题。

“昨天晚上听你哥说,楼行长今天晚上在西郊举办宴会,据说是为庆祝他的儿子成功举办画展。”年甫笙顿了顿,眸中笑容深了几分,脸也离奚午蔓更近几分,“我以为,你会对结交A国新生代的版画家更感兴趣。”

奚午蔓客气地笑笑,试图找个机会把他支开。

机会自己就来了。

晏莲女士一身热汗,满面春风,脸蛋儿红通通。

她挤过人群,戴着紫钻戒指的手从年甫笙后背抚上他的肩头。

“年先生。”晏莲一张口,周遭的空气都醉了,“想不到您会来。来,陪我跳支舞。”

“对不起,赵太太。”年甫笙颇礼貌地移开她的手,“我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先生,您的舞步不会比您的谎言更蹩脚。”晏莲的手指轻轻滑过年甫笙的侧脸,那轻佻程度不及她眼神的万分之一。

年甫笙挪了挪步子,向奚午蔓凑近,几乎要躲到奚午蔓身后。

晏莲觑眼瞧瞧奚午蔓,仿佛那样才能看清,又瞧向年甫笙。

“怎么,先生,奚午蔓小姐是您的保护伞么?”晏莲问。

“比起奚小姐,说赵先生是我的保护伞更合适,我要是争夺丝毫您对赵先生的爱,我的良心就会过意不去。”

“爱?”晏莲挤了挤眼,几乎挤成一条缝,又迅速睁大,“我爱他,非常爱。但是,我对他的爱,不能成为我寻欢作乐的障碍。”

“要是引诱您背叛了赵先生,我余生每一天都会谴责自己。”

“背叛?这怎么能是背叛呢?我的阿波罗。他需要我做他的妻子,我成了他的妻子。他需要我早上为他泡茶,晚上给他一个晚安吻,我都那样做了,每天,无论他起得多早,多晚回家。他需要我给他生一个孩子,我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他需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并且我愿意一辈子都为他做他需要我做的事。我现在和以前一样,并且余生都不会变,我给他他所需要的。所以,我哪一点背叛了他呢?”晏莲语句连贯,看样子头脑还很清醒。

“我以为,赵先生会介意别的男人碰您的身体。”

“为自己的丈夫保持身体的忠贞,是吗,先生?您要告诉我,这是上帝的旨意?是身为女人必须履行的义务?”

晏莲停了几秒,年甫笙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在等年甫笙的回答。

“但是,我从来都知道,一个男人不可能满足我的生理需要。结婚之前我就跟他说过,我喜欢体验不同的男人,他也给过我承诺,只要我不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不会干涉我的性生活。如果他认为这是对他的背叛,那么,其实是他背叛了我。”她说。

年甫笙只报她以微笑。

她带着不甘的神情,又继续说:“婚姻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我们需要什么,太贪心的话,是永远不会感受到幸福的,年先生。”

“很显然,您很幸福。”年甫笙说。

“我丈夫也很幸福。我们都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们从不要求我们需求以外的任何。”

“您喝得有点多,也许您需要一杯蜂蜜水。”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身为妻子,该为丈夫保持身体与心灵的绝对忠贞,但是请问,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遵守这样的婚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