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施粥了,在南街那头,据说连施三天,高二公子组织的,快走啊。”
“真的吗,快等等我,清河镇有高老爷,真乃高家之福啊!”
“一两碗粥而已,我早已攒够税钱,你们去吧!”
“还是你有钱啊,他娘的这税都交到三年后了,搞不好还得交到第四年,真要命,我饭都不敢吃了,幸亏高家施粥。”
“交到第四年?有道理,那你等等我,我也去,给家里省两顿。”
“唉,朝廷这仗要打到何时去……”
……
喧闹的街道突然变得混乱,高家施粥,镇民们乌泱泱的都往那边去了。
尤其是听说后面可能还要交四年后的税,原本家中有些小资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拿着碗出门。
宁川提着两包点心走在街上,听到众人言语,心中一动。
高二公子主导施粥,就是他想娶陈瑶姐做妾是吧?
清河镇人对其如此褒奖,泰叔却说他背后尽藏阉脏,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
此时的的南街已然人山人海,总共五条长队,条条百米长,还打两个弯。
也就是说排队排了三里地,人挤人,至少三千人!
这个数目还在不断增加,大量清河镇周边村子的山民收到消息,正端着碗往这边赶来。
尤其是听说高家今日施的粥里竟还放了肉糜时,人群更加沸腾了。
宁川从路人口中得知,今日主持施粥的正是那高家二公子高阳,倒是正好看看。
他找到到一处稍高的位置,极目远眺,立马看到那站在五个大粥棚后面的锦袍青年。
他身上披着雪白真丝织就的长袍,腰环玉佩,头束绾髻,整个人看上去一尘不染,与这些前来讨粥的泥腿子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却始终面带微笑的向每一位领完粥后朝他作揖的人点头致意,眼神也很亲和。
宁川耳边不断传来诸如“高二公子真如人中龙凤”、“高老爷一家实属我的再生父母”、“诸位,我等要请愿朝廷,让人皇陛下招高二公子为驸马”之类的言语。
高家声名,在此刻达到清河镇顶点。
就在此时,一位身形单薄,衣着不果的老汉领到一碗粥。
他卖相凄惨,有只眼睛上包裹着布条,上面浸出黑血,很惊悚,像是那颗眼珠子被生生剜了去,此外他走起路来也一斜一扭的,像是两条腿上有疾。
老汉领完粥后,也如其他人那般朝高家二公子弓腰作揖。
然而他起身之际却是从怀里掏出来一把柴刀,枯瘦的身躯猛然爆发力量,往前越过两个大粥缸,直扑那高二公子。
“畜生高阳,你拿命来!”
老头边冲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大仇即将得报的解脱。
人群顿时被吓得一惊,几位舀粥的下人也本能的丢掉粥瓢往后退去。
“高公子小心。”
“哪来的贼人,竟敢对清河镇大恩人下手!”
有人高声呼喊,但谁也赶不急过去。
那老汉看样子早有预谋,排队时找的便是离高阳最近的队伍,领粥时两人相距不足一丈,此刻猛然暴起,那坡脚竟混不影响其速度。
眼见那柴刀即将劈砍在高二公子头上,高二公子不闪不避,只是收敛了微笑,漠然的看着老头,随之闭上眼睛。
一根木棍从左边电射而来,势大力猛,竟如标枪般直接穿透老汉的大腿,将之钉在地上,止住其去势。
紧接着一道黑影自右边破空而至,直接灌入老汉颅中。
哐当!
老汉手中柴刀落地,身子以一个诡异的姿态重重倒在地上,那条被木棍穿透的大腿却依旧站着。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异常浑浊,当中充满了疯狂、怨愤的情绪,哪怕倒下也死死盯着高二公子。
有下人上前,将老汉尸体拖走,几位被吓到的舀粥人也被替换掉。
人群都是被这一幕惊到,陷入了安静。
这时,高二公子睁开眼睛,缓缓说道。
“此人原属我府中家丁,行启蒙幼童之职,半年前,他开始屡番预支俸禄,我派人调查才知他已染上赌习。”
“他枉视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所得银钱皆用于赌,如此品性,自然不能再给幼童启蒙。”
“府中便将此人辞退,但仍给予钱粮,让其为老母治病,谁知那救命钱也被他输了个干净,使他那老母病死榻上,事到如今,反怨我身。”
哗!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朝那被拖走的老汉投去唾弃的目光,那般愤怒之感,比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还要甚之。
“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啊。”
“他姥姥的,世上怎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比恩将仇报还不如。”
“他家祖坟在哪,哥几个一会去把他家祖坟给掀了。”
……
看完这个小插曲,宁川沉默不语。
若无之前泰叔所言,自己恐怕也会听信这高阳所讲,认为那老汉是个嗜赌如命、枉顾亲长生死的人,但现在他却不信。
地脉之眼下,他的眸光越过高阳身后的高耸院墙,落在那处庭院里。
五名被替换掉的舀粥下人遇到危险时未第一时间护主,此刻在那院中,他们正被人按进水缸,痛苦挣扎。
那老丈的尸体,则被人丢到角落,那里有几条凶残的大獒犬。
“高家。”
宁川看着人群前方那万众瞩目的贵公子,并不觉得对方温文尔雅,只觉他背后潜伏着一个血腥的恶魔。
……
常言道早上吃得早,中午吃得饱,晚上吃得少。
今日中午,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香菇锦鸡汤、蛇肉羹,还有那干锅兔肉,宁川却是没多大胃口。
简单吃了两口便停下了筷子。
“睡娃你多吃点,你这么拼命,婶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税钱攒够了,睡娃你可得好好休息,别再上山了。”
茹婶往宁川碗里夹了一个大鸡腿,又另舀一碗蛇肉羹,话语充满了关切和担心。
“唉,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一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睡娃你晚上冷不冷,婶子一会给你添床棉被去。”
“婶子言重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被子可以给陈瑶姐添一床,我倒是不冷。”宁川浅吃了一块蛇肉,又放下筷子。
“哈哈,都别说了,一人添一床。”
泰叔哈哈一笑,喝了酒的缘故,眉眼周围隐隐发红,显然是酒气上来了,话里充斥着豪气。
他往端坐桌边细口咀嚼的陈瑶碗里夹了一块肉。
元宝趴在地上四脚着地,脑袋钻进大铁碗里吃吃吃,泰叔也往他碗里丢了一块肉去。
接着看向宁川:“睡娃,可是遇到难事了。”
宁川抬头,泰叔看着自己,茹婶饱含关怀的眸光也落在自己身上。
还有陈瑶姐,虽在细口的吃着蛇肉羹,但修长睫毛下的眸子也是在朝自己这边看。
他便将今日高家施粥时所发生之事讲了出来,当然,省略掉了地脉之眼看到的一切。
谁知泰叔没说什么,陈瑶却是身子颤了颤。
就连手中之碗都差点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