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在家里再也不出来了

吃完午饭，又在堂屋里说了会儿话，坐了一天火车的李海欣有点顶不住了，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午休。

站在堂屋门口，李海欣喊女儿陈小乔一起午睡，但这小丫头和哥嫂家的侄子正围着院子嘻嘻哈哈的玩游戏，根本就不听李海欣的话。李海欣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先去午睡了。

李海欣家的房子是一大排红砖堆砌的房，最中间的是堂屋，两边两间房分别是大哥二哥和父母亲的房间，剩下两间便是李海欣自己以前的闺房。

听母亲刘菊香说过，在李海欣嫁出去的那年，这间房子加了一张床，让年纪大点的侄儿们住。

现在因着自己回家，哥哥嫂嫂们又把这间房重新收拾了一下。想来，从今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侄儿们又都得去大哥二哥房里挤一挤了。

房间门打开，看看里面的布局，跟自己没去贵州之前一样。

走进房间，迎面扑来一股陈旧书籍微微发霉潮湿的气味。

真熟悉啊！

这气味就是从房间里，那个放满了小学和初中三年书籍的木柜里发散出来的。

也许这股气味在外人看来是种怪味，会受不了。但不知为何，这股气味就让李海欣莫名的觉得有安全感。

来到房间里侧那张熟悉的木床旁边，李海欣伸手摸了摸床沿，接着慢慢的躺了上去。

望着头顶上的白色墙板，听着女儿陈小乔和侄儿侄女们的声音，疲惫不堪的李海欣很快就睡着了。

——一张鼻孔微露，倒三角眼，皱纹繁复的脸慢慢在李海欣梦里清晰。这人是她在贵州的家婆。

家婆这会儿抱着自己的外甥，一边哄着，一边使唤李海欣：“海欣，你大姑姐来了，你去捉一只鸡来杀了熬汤，给我好外甥好好补一补。对了，收拾完鸡就去后山地里，摘点白菜萝卜，拔点蒜苗葱，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尽量搞快点。”

李海欣：“知道了。”

鸡就在房子后面的大围栏里关着。大白天的，那些鸡跑的飞快，无论李海欣怎么去捕捉，都能叫它们飞走。

李海欣心里急的不行，要是待会儿耽搁了太多时间，都来不及去后山摘菜。

心里越想越急，越急越是捕捉不到鸡。

这时候，李海欣老公从房子右边走了过来，见李海欣捕捉鸡的画面，忍不住大声道：“看看你，就这点出息，连一只鸡都捉不住。”

李海欣心里难过又沮丧：“太难了，还是你来吧。”

李海欣老公走进来，很快就捉住一只鸡，然后一边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成果，一边还不忘继续讽刺李海欣几句，见李海欣被说的哑口无言，这才提着鸡大摇大摆的往前面走去。

这时一阵风吹来，李海欣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没想到，人让她觉得心寒，贵州这边的环境也让她觉得心寒。

很快，鸡处理好了，李海欣就背着背篓沿着家门前的小路一直往后山走去。

后山有一大块田地，里面绿油油的全是蔬菜。

李海欣就放下背篓开始拔萝卜，割白菜。

就在这时候，从田地另一边走来几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妇女，她们说说笑笑很是亲热，李海欣见此想上去跟她们说说话。

可等李海欣走上前去的时候，那几个年轻的妇女指着她说她是远处嫁到这里的，然后一阵叽叽喳喳的方言，李海欣一时间没怎么听清楚。

反正就是那几个妇女很快就离开了，独留李海欣在原地任由寒风左右夹击。

家人待她不好，邻里邻居因着她是外地的，不跟她亲近，甚至防备疏远着她，种种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李海欣绷不住，开始哇哇哇大哭。

“呜呜呜……”哭着哭着，李海欣就醒了。

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墙板，李海欣一时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再次眨巴眼睛，眼前还是白色的墙板，再也不是贵州那间黑漆漆的木板墙。

原来，刚刚她做梦了。

梦里梦见那些让她无法释怀的事情，那些让她感到无比伤痛的事。

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是跳的很快。

李海欣知道，贵州那几年的生活经历让她埋下伤痛，有了恐惧。

调整呼吸，转头看去，阳光正好，炙热温暖，透过窗户爬了进来，落在了床沿一角，耳边是女儿和侄子们的欢声笑语，李海欣捂着嘴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哭吧，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哭吧，使劲的哭，把在贵州的伤痛全部哭出来，哭出来就当以前那个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的傻子女孩死了。那个单纯的追爱战士美少女死了。死在贵州的那段婚姻里。

不知道哭了多久，李海欣这才平复下来。

伸手摸了一把眼角，再一摸枕头头巾，好冰，不能要了。

哭累了，其实很好睡觉，于是最爱美少女战士——李海欣又接着睡了一觉。

等她这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走出房门，来到堂屋，妈妈刘菊香正在摘菜，是新鲜水嫩嫩的空心菜。

李海欣走上前，帮着摘菜的同时，一边问：“妈，小乔她们呢？”

刘菊香：“小孩子哪里待的住，早就跑到外面玩去了。要不你去看看，跑出去有一会儿了。”

想着小乔对村子还不熟，而且村里有人喜欢养狗，有些狗还喜欢咬人，李海欣有些不放心，跟刘菊香说了句话，就走了。

出了大院门，沿着马路往前走，李海欣抬手遮挡太阳。

别说，四点多的太阳还是挺毒辣的，照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开始冒汗。

这么热的天气，她们会去哪里玩呢？

一边走，一边寻找，终于，在村外河塘边看见了那几个小家伙的身影。

还没走到近边，远远的，李海欣就听到有一个小孩在说：“陈小乔，你爸爸妈妈离婚了，那你还回贵州吗？”

然后就听到陈小乔摇头说：“不，我爸爸妈妈没有离婚，我还要回贵州的。”

心被刺痛了一下，李海欣调整了一下呼吸，赶紧走过去，然后看着面前这帮小屁孩说：“这么热的天气，不在家猫着，你们跑到这边来干嘛？”

陈小乔抬头看着李海欣回：“妈妈，小涵哥哥说要带我们来摘莲子吃，还说莲子可好吃了。”

其实不用女儿说，这满地的莲蓬和剥落的莲子皮，无一不在提醒，她们这帮小家伙来这边是干嘛的。

李海欣：“莲子当然好吃，但是，以后没有大人带着，你们小孩不能来河塘边，很危险，水里有吸血蚂蝗，还有水蛇，还有很多咬人的东西，很危险。”

一听有这么多“害虫”，陈小乔赶紧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听到女儿的回答，李海欣赶紧带着身后这帮小萝卜头往回走。

路上迎面碰见很多扛着锄头或挑着箩筐扁担的婶子叔伯们。

每每见到一个叔伯婶子，李海欣这边还没有开始问好呢，那边就已经在喋喋不休的问李海欣关于在贵州的事，问是不是真的离婚了等等之类的事。

一次两次还好，次次都是每个人都问，问过之后，还没等李海欣与她们完全错身走过，叔伯婶子们就开始嘀嘀咕咕的说起她没要彩礼没办酒席，然后还被离婚的事情。

虽然知道，有上午小卖部那一出，她离婚灰溜溜回家的事情必然会快速的传遍整个村子。

但这速度竟然快成这样？！

还有，这些叔伯婶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听着觉得很不得劲，就是听了之后就会有一股郁闷之气无端从脚底升起，然后直接往李海欣心里钻，钻的快了急了，就疼，然后痛感席卷全身，直让李海欣想快点在快点回到家里。

这一刻，李海欣真想待在家里再也不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