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悼亡者之瞳(中)

路明非不想看通缉令,因为那根本就不重要:“杀人犯该死是没错,但有法律审判他们,诺诺把他们都杀了,难道她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上的公平和正义?那些被害者的家属呢?”

他几乎是怒吼,哪怕是超人都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力,卡塞尔学院凭什么将那些人全部杀死?

也许他有一点圣母,但诺诺就一点儿也没错吗?

楚子航抿着嘴,他还真不好反驳。

他有好几次任务被执行部处以警告,理由是“误伤平民”和“暴露混血种的存在”,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还真没有资格对路明非说“诺诺做的都没错。”,因为如果做得没错的话,执行部就不会每次都罚自己的薪水了,尽管那些钱本来就很少,可毕竟由于这个原因,原本贫苦的狮心会更加雪上加霜了。

毕竟是问心有愧……

但。

认真的说,“祂们”和“人类”已经不算是同一个物种了。

如果路明非能认识到这一点的话,也许就能明白一切。

“路学弟,这个世界上是有龙的。”楚子航平静得像一汪清泉,“而你和我身上都流淌着不纯粹的龙血,我们都是人和龙结合所诞生的混血种,卡塞尔学院就是接纳混血种的地方。”

“所以你说我爹妈其中有一个是龙?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因为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楚学长你也不像是会讲冷幽默笑话的人,哈哈,你就别开玩笑了。”路明非干瘪地笑,其实他根本笑不出来。

楚子航这副样子几乎就是在告诉他,卡塞尔那帮人就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而曾经华夏的三好学生,拥有着大好青春的热血男儿,此刻已经成为人渣中的一份子。

他心底里真的不关心那些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从来没有只杀人而不被人杀的——这样的人早就成为世界公敌。

任何一个想要有稳定政权的国家都不会允许那样的人存在的。

路明非甚至怀疑爹妈应该早就死了,卡塞尔就是借着他们俩的名字哄骗他,等到他一入学了就给他洗脑,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会干的大魔头!

金克斯的经历绝对是前车之鉴!

如果他当时不接希尔科抛出来的橄榄枝,结局绝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人心里的成见是一座难以移动的大山。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卡塞尔学院趁夜掠走——尽管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也绝对不会想踏进那个肮脏的学校。

“路明非……”楚子航完全没被路明非的愤怒影响,情绪稳定得像一座冰山,“你时常感觉孤独,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血之哀,像我们这样的混血种和普通人很难融入到一起,就像滴入水里的一滴油,永远也无法融于水中。”

路明非心想高中的化学知识点我当然知道,可我孤独不都是因为路麟城和乔薇尼不在身边吗?

如果爹妈在的话我每天能和他们一起吃早饭,他们送我上学,放学了还能坐在一起吃一顿温馨的家庭晚宴,周末的时候趁着天气好去河边踏青。

一切还不都是你们卡塞尔学院造成的?

说不定我爹妈已经死了,就是因为不肯向黑恶势力妥协被你们害死的,现在的目标变成了我。

卡塞尔可真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说害人全家就一个也不留下!

路明非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要不你们卡塞尔学院把我绑走,不然我是不可能入学的,除非你们把我亲爹亲妈都喊过来,告诉我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可真是没办法了,卡塞尔执行部没有寻人的业务。”楚子航终于露出第一个表情,有些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那有些事情也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说着他便摘下了墨镜。

墨镜下是一对淡金色的瞳孔,里面藏着无法言喻的哀伤,而灼目的程度似乎是要把空气都点燃,整个包间的亮度甚至都提高了几分,这妖冶的瞳孔里流淌着的似乎是金色的岩浆,直令人不敢忤视。

“这是属于我们混血种的标志,名为黄金瞳。这样可以证明我有着超出寻常人类的能力,我具体的能力不便展示,对你来说,这足以证明。”

“混血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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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内心万马奔腾,心想不是只有我是天选之人——THE ONE吗?怎么这个人一出场比我帅了十几倍?这炫酷的黄金瞳简直帅到没朋友啊?

表现在外部就是路明非愣住了,过好久才蹦出一句话:“学长,你还是把墨镜带上吧。”

“哦。”

楚子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在他眼中路明非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爱打游戏的“愤青”,对真实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抗拒卡塞尔学院那帮混蛋——他自己也是混球中的一员。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话,自己可能会安安稳稳地在楚天骄那个混球的照顾下长大,不会找到卡塞尔,也不会……

反正像路明非这样活着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的生活很简单,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很朴素,也很纯粹。

总之,楚子航在这一刻还没有把唯一的S级当做敌人。

但无论如何,作为执行部专员,任务是第一位的。

……

“这个疯批还真敢!”

诺诺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对窗的沙发上,透过英雄网吧包间监控看到了这一切,

“都聊到这份上了,路明非应该……”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路明非趁着楚子航带墨镜的时候贴着墙根走了出去,明明一向身手矫健,六感通明的楚子航却没有半点出手阻拦的意思,反而是一脸轻松地松了口气。

路明非很快就逃到了英雄网吧外,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回家的反方向跑了过去。

“他跑了?”

诺诺一脸不可思议,

“混血种,血之哀,甚至黄金瞳都给他看了,他还要什么?难道要把龙放在他面前吗?向人类社会暴露混血种的存在可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很遗憾,诺诺,任务彻底失败了,就目前状况来看,路明非入学的概率跌到了1%,这被视为理论上不存在可能。”

诺玛说道。

“昂热亲自来呢?”诺诺习惯性反问。

“执行部专员陈墨瞳,请仔细记好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诺玛的声音突然变得毫无感情,诺诺的表情也瞬间收紧,严肃了起来。

这意味着任务走到了另一个流程……她没有置喙之地。

“我会将任务报告发送给执行部主任冯·施耐德,路明非是S级混血种,这一点在校长昂热收回评价或路明非完成3E考试之前不会调整,所以他的危险程度远大于十年内执行部的所有任务目标。

这次任务的失败会为你在执行部效力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请你在回到学校前填写好关于这次任务的报告,并且在不惊动路明非的情况下做好后续的监控工作。

一旦出现失控的危险情况,请立即呼叫最近的执行部增援。”

“明白。”诺诺点点头,笑容完全收敛了。

诺玛的评估不会出问题,就算是楚子航专员出马,这次的任务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任务失败意味着她无法反驳诺玛的任何正当指派,因为S级的混血种在人类中伪装得再好,一旦出现失控,将会对当前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混血种一直是人类社会的修理工。

“你的诺玛使用权限已经随着任务失败结束,欢迎再次申请。”

笔记本的呼吸灯闪了一下,诺玛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内置风扇嗡嗡的嘈杂声。

诺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脚将银白色的笔记本踢翻在地:

“狗屁的S级,度假计划全泡汤了!”

“楚子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