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东柳庄园里的极限拉扯

崔雍言尽,他与余下几人,隐隐有合围之势。

酒,早就醒了大半。

崔雍双目含煞,下半身暗暗下蹲,进退之势皆具。

“这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敢坏我的大事。

大不了将其了账,再与几个兄弟趁夜色各自收拾了家业,去北宁江。

北宁江之大,任他蟋蟀王通天本事,也决寻不到我。

更何况,他若敢染指北宁江,自有县慰大人和方秉坤把老东西剁手。

到时候,我岂不是继续逍遥快活?

再说了,这毛没长全的东西,在蟋蟀王那里,能有什么位置?

总不能比于磊那头猪三强吧?”

崔雍目光闪闪,心里泛过诸多心思。

自他做下这些事之时,早就想好了种种退路。

此时事发,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不过,他却见李洵目光躲闪,语气明显弱了下来:“崔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实在是数额上差了太大了,你让我很难办啊。

我也是头一次从我师父那里领差事。

万一办砸了,总不好交差不是?”

崔雍微微一愣。

嗯?

这厮,难道刚刚是在诈我?

试探我?

杀鸡儆猴,定罪,然后施恩,再收服我?

这本来是个老成的主意。

难不成是那姚老头教的?

大概率是吧。

姚老头让这厮来办理,看来也没有对我起什么重心思啊。

老了,不中用了……

崔雍略微放松,道:“小人可担不起李大郎喊我崔爷的称号。

只是柴米油盐,奔走办事,花销实在太大。

前几日县里还摊派剿匪粮,燕云那厮作恶多端,县里准备要剿了他。

这么大的摊派,又不得不干,于是这账面上有缺口,实在是不赖我啊!”

李洵更加为难。

“不知崔爷,可有办法,多少补上点?

想想也成啊?

几位兄弟,你们别光干看着,也想想辙!”

崔雍几人明显放松下来。

这回他甚至没有纠正李洵的“崔爷”之称,坦然接受了。

崔雍眼露精光,立时有了主意:“不如这样,再给下边他们摊派。

他们这种人,配吃什么大米白面?

我看棒面高梁酒糟饭,照样能活。”

李洵眼神一亮。

他往前一凑,压低声音道:“这个再收钱,会不会炸窝了?”

崔雍摆摆手,满意道:“李郎君不必担心。

这些嘴肚们,咱只要不让他们太饿,保管没事。

只要饿不死,就没多大事。”

李洵又道:“兄弟还未娶妻,见你们老婆孩子热炕头,倒也眼热。

只是奈何囊中羞涩……”

崔雍心下对李洵生起鄙夷。

他给了李洵贴上了“志大才疏”“贪财好色”“胆小如鼠”的标签。

“李郎君放心,只要您端坐高台,喝茶看戏,剩下的脏活累活,小人给您办了。

话先给您垫下,收上来的钱,您只能收三成。”

李洵把眼一瞪,大声争辩道:“什么!不行!绝对不行!七成!”

崔雍耐心解释道:“那最多四成。

收上这两成就足以让您完成这关。

说白了,姚太爷只是让您有个办事的态度。

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全额缴齐喽。

他不用钱,又不缺钱。

里面的两成给于三爷,毕竟在您之前,他是管这个的。

买他这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后您掌了事,就不用给他了,全是您的。

剩下的四成,其中两成是兄弟们干活的茶水。

那两成,是给那些嘴肚们里面的茬子们的。

李大郎,莫小瞧了那些嘴肚,总有些特别擅长撺掇事的。

你得把他们喂熟了,他们才会给咱办事!

你再厉害,总得指望他们干活吧?”

崔雍耐心解释,谆谆教导,把其中“利害”说的明明白白。

“需要几天?”

“七天!”

“不行!太长了!我师父必然责我办事不利。

三天!”

“五天!不能再短了,咱不能上来就干。

咱得先找那些茬子通气,给他们好处,让他们再往下再干。

必须得留够了时间。

上来直接收,必定乱套!”

李洵才勉强答应了。

“那好,五天后,我再来。”

李洵话锋一转,挤眉弄眼道:“附近有什么乐子?”

崔雍心里极为恶心。

他完全放下了戒备。

这可真不像演的。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强装热情答道:“野花有什么可看的?

您去逍遥楼找谢妈妈,尽管报我的名!今晚我请了。

当然,不能点小鹿仙,您不会不知道吧?”

明知道荒郊野外,没什么乐子,还厚颜无耻问这个,不就是想敲他崔雍的竹杠吗?

崔雍此刻,甚至觉得他自己太善良了。

李洵大感满意,道:“好好好!知道!知道!”

李洵大喜,自是归去如风。

良久。

“走了没?”

“崔爷。走了!”

“妈的。不知道崔爷您是怎么想的,再让那王八蛋说下去,我即便打不过他,也真忍不住先动手揍他了!”

“是啊!我也想动手了!他妈的……”

“行了,”崔雍眉头紧皱,不耐烦打断,“早歇了,明天干活。”

“不行,撒尿去,路上骑马憋了一路,刚刚又有那狗奴耽搁恐吓,快憋死我了!”

“一起去!崔爷,您去不?”

崔雍挥手:“不去!你们去吧,尿在坑里,不准再尿在门口!

臭哄哄的,当心我明天把你们给骟了给逍遥楼送兔子!”

那几人嘻嘻哈哈出了门。

崔雍自己坐在李洵刚坐的座位上,盘算着今天去宁渡县办的事。

“中午得到方二爷承诺,倚花楼五十两银子一桌的酒席,倒也花的不冤。

交了一半的礼钱,足足一千两啊!等我儿去了安顿好,再给剩下的一半。

能通过方二爷,搭上秉坤老爷这条线,钱花再多也值。

姚老太爷毕竟老了。

他手下的那些徒弟,不是笨如猪狗,便是贪得无厌,没一个能撑大梁的。

若没有退路,过几年老头子一死,立时树倒猢狲散。

越提前作打算,越好啊!

就连于三那头猪,都偷偷与别的眉来眼去,他竟然还当我不知道……”

崔雍眼里精光闪闪,不停略过种种念头。

嗯?

几人撒尿去了这么久,怎么没动静了?

寢室就在客厅隔壁,回来不应该没声啊?

嗒嗒嗒嗒……

会客厅闪进来一个人。

“他们不会回来了!”

李洵擦擦手,把染上红骨朵的白毛巾往地上一扔,目光冰寒地望向崔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