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的五月炽热明亮,视线中的一切都格外清晰。
我在看同学二圈给他发的照片和视频:一个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的女人,拿着把菜刀冲着眼前几个人挥舞,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围观了几十人,声音也乱七八糟,但仍有一两句听得清楚,在说这个女人的不是。
我不得不承认,路人没有拍错,二圈也没有给他转错,这真的是自己的初恋魏云萱,那个会写诗清高又善良的女孩子。
二圈说,关哥,要不是你老房子快收拾好了要回来看看,我是真不愿意发给你的,她跟自己弟弟和弟媳都要动刀子,千万别招惹云萱,在饭店打工偶尔有客人不规矩,她也是抓起杯就砸。
我“蹭”地一声从躺椅上窜起来:他妈的,谁敢欺负她,劳资回去收拾他。
二圈的语音有点结巴:哥,哥,你别急眼,你看,陈军说了,一提魏云萱你就完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我觉得心里憋得慌,他死死地抓着自己上衣前襟,呼吸都不顺畅了。
是该有多么难熬,才会活生生把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逼迫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
那个会写诗会刻腊印校刊书包里时刻装着针线包帮同学缝补衣扣热心肠的女孩子,他多希望,出走半生,归来她还是当年的模样。
因为闰六月,17年的夏天,好象比往常来得早。
总算熬到儿子杨杨高考最后一天下午了。高中考期间汽车不能鸣笛,大街上的喧嚣热闹遥远得象上个世纪。
魏云萱信步走到学校西边偏僻一些围墙外,一中也是她的母校,时光荏苒,那片老白杨依然浓郁,无数碧绿的小扇子在风里摇动。
过往的时光碎片,萤火虫般地挑着光亮向她飞来。脑海最深处那个人,居然梦幻般地一步步踩着灼热的阳光走近了。
“你真的在这儿!好几个同学都说刚才看到你,都说你可能在这里。”
云萱的心,忽地象小船在河里被巨浪兜头打了过来,她紧紧地捏着手机,看着眼前这个又惊又喜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一别24年,乍然在烈日下重逢,自己说出的话竟然是轻松和调侃。
“这帮家伙什么都知道,我,你当年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点儿都不好啊!”
六月阳光怎么会这么强烈和炙热,我忍不住举手遮了遮阳光, 略略有些错愕,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那个细声细气的才女魏云萱说出的话?
可的确是她,眼前这个女人,额头眼角都有了细碎的皱纹,或许因为孩子高考的担心焦灼,脸颊眼袋都微微浮肿,不变的是那双眼睛,仍然有泪光般的明亮,仍然流露出几许孤单和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