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暴雨，仅仅三个时辰，便使得整个辽河流域水平面上涨了七寸有余，河面漫涨下，辽河的河道范围直接翻倍。
故而辽河下游，水势凶险至极。
满清镶黄旗原本准备的渡河船支本是不足以支持他们度过如此湍急的河流......
但是王廷臣在上游扒了堤坝，阴差阳错之下，导致河水改道，大量的浮木，树枝被从上游被冲刷下来的。
一时间，辽河和三岔河交汇处的地势骤然收窄，借助河面上漂浮的浮木和树枝，仅仅半个时辰，两万余镶蓝旗大军便全部渡河，急速向着广宁右卫屯而去。
那里，是济尔哈朗的首要目标！
只要拿下广宁右卫，则在辽西的狭长地区上，满清便扼住了辽东的咽喉要道——更关键的，崇祯还在孤岛娘娘宫上。
等济尔哈朗在广宁右卫站稳脚跟，则多尔衮想必已经拿下了崇祯！
如此一来，辽东唾手可得！
若是明廷关内因崇祯深陷辽东而出现内乱，则更是天助满清！
济尔哈朗已经开始畅想到时候满清入关的美梦了——我大清也有入主中原的一天啊！这不就是当初蒙古帝国席卷天下雄图伟业的重现吗！
“传我军令，大军继续赶路，要在子时之前，抵达吴家坟附近，延误军机者，杀无赦！”吴家坟是辽河咽喉去往广宁的必经之处，所以济尔哈朗打算今晚在吴家坟过夜，明天一早进逼广宁右卫！
济尔哈朗驭马望着绵延数里的大军，眉头紧皱：“这样的速度，子时时候赶不到吴家坟附近。”
“王爷，道路泥泞，加上暴雨倾盆，军卒又冷又饿，连战马都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甲喇章京，李永芳第五子巴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张着嘴巴：“要不让汉军旗的旗奴在后面运送粮秣和物资，镶蓝旗骑兵先行去往吴家坟休整！”
“骑兵先往？”济尔哈朗啐了一口雨水，只觉得浑身的甲胄重逾千斤：“按照计划，大军明日必须抵达广宁右卫，威逼明军宁远城！”
“你带领手下骑兵和步卒，负责将旗奴押送至吴家坟，”思虑半晌，济尔哈朗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嘱咐道：“本王带领大军，先行往吴家坟去！记住，最晚寅时末刻，若是旗奴不到，斩！！！”
“喳！”巴颜一抱拳，应下了差事。
“传令，所有骑兵上马，随我进发吴家坟！”济尔哈朗嘱咐完毕之后，扬起马鞭，向着自己的亲卫下达了命令：“前方斥候探路，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驾驾驾！
雨幕夜色之下，骑兵战马嘶鸣，很快脱离了大部队，留下了还在泥泞道路上挣扎的汉人步卒和旗奴，向着目标疾驰而去。
“传我军令，”巴颜望着黑暗中远去的骑兵大军，将嘴里的苦涩烟叶子啐到地上，而后对着身侧的参领下令：“所有旗奴和汉军旗卒，急行军两个时辰之内能抵达吴家坟的，分一个婆娘外外加一斤肉做贺礼，想要乱世活命有个家的，就别惜命，给我不要命的往吴家坟冲！！！不然，就死在这里，祈祷来世做个猪狗吧！”
“喳！”
得了巴颜的命令，旗下同为汉人的镶蓝旗骑兵，立刻抽鞭持刀，向着成为更低等奴才的旗奴鞭打驱驰。
整个队伍，前后数百米，都是哀嚎和怒骂声。
大雨磅礴，生生传出去数里之地。
“那是，脱离了大部队的满清汉奴？”王廷臣驭马便立于不远处的高低，手持千里镜，望着远处正在泥泞大地上不断挣扎的部队。
“看样子，是济尔哈朗的部队，其先头骑兵队伍应该已经往前方吴家坟去了，这里的部队，应该是用作驮马的奴才和汉军旗一部分......”王廷臣手下参将，有人对满清部队建制颇为熟悉，驭马立于王廷臣身后，继续解释道：“看样子那旗帜样式，是当初皇太极特意赏赐给李永芳的，应当是巴颜或者刚阿泰其中一支。”
“嘿，那不就是落单了，”王廷臣五指攥起，发出一阵骨头摩擦的声音：“不管是巴颜还是刚阿泰，今日便是死了！”
噌！
王廷臣率先抽出腰刀：“今夜，先杀这些投了大清的汉奴，再行追踪济尔哈朗！”
“冲！随我杀奴！杀奴！！！”
驾！
王廷臣一马当先，直接驾着战马从山坡高处冲锋而下，向着远处正在蹒跚而行的鞑清部队掩旗杀去。
“杀奴！！！”
汉军呼啸，战马嘶鸣。
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和汹涌的杀气。
怒吼和马蹄声在雨夜之中仍然传出去很远很远，仿佛恶鬼在夜中磨刀，仿佛猛虎在伏地低吼。
令人心悸骇然。
“什么声音？”巴颜扭头向着来处看去。
大雨磅礴，声音嘈杂，一时间有些听不大清。
但是......这种震动，好似马蹄声。
“大人！”外围巡查的斥候驭马狂奔，向着巴颜而来，人未到时惊骇欲绝的声音已经传来：“是明军，明军从后面杀来了！！”
“哪里来的明军？”巴颜猛然惊悚：“祖大寿呢？他娘的我们背后不是有祖大寿吗？”
“这股明军全是骑兵，数目暂时不清楚，但是绝对不会少于千骑！”斥候被吓破了胆子，小队一众七人，在发现敌军的时候，就被直接射杀三人，其余四人再回来汇报的时候，又被从背后射死三人，就剩下自己驭马赶回。
刚刚，鬼门关里的黑白无常，仿佛都在向自己招手了。
“妈的！”巴颜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慌乱起来的旗奴队伍，心里一横：“只有千骑，怕什么？我等镶蓝旗精锐，还怕他溃兵残明？召集人马，给我迎上去杀光他们！！！”
呜呜呜......
作为李永芳的儿子，巴颜自觉便是正统的八旗子弟。
脑袋上的辫子，比自家老子还要顺溜，跪下称奴比刚阿泰更顺口。
“汉人？”巴颜面对远处已经逐渐清晰起来的明军骑兵冷笑一声：“等咱从龙入关，你们就是满人的狗！！！”
“随我杀光这群汉人！”巴颜抽出长刀，高高举起，大雨磅礴，阴月晦暗，刀光上的冰冷反光反倒耀眼至极：“杀！”
“嘿！”王廷臣自然也看到了巴颜在那里狂吠不止的桀骜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杀意更盛：“做狗，就这样让你自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