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崇祯天心,百官臣服

崇祯十五年初的大雪已经下了多日。

积雪厚厚的垒起,足有近尺高。

虽说北国风光无垠,但是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活着都略显艰难了,什么风光美景,也都是多余的玩意儿了。

这些天京城的街面上,道路两旁,小巷中到处都有冻毙在外的乞丐或者醉汉。

幸而顺天府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京城以及京畿周边的富户也都纷纷开设粥棚,在外城以及大道旁设计临时的烤火取暖场所,来减少大雪和寒冷对贫苦百姓造成的危害。

听说,高坐紫禁城的皇帝还做出表率,从皇家内帑分出三万两银子,以做采购取暖炭火用,而内阁和六部以及各司衙门,也都主动捐钱捐物,来共同抗击这场罕见的大雪灾害。

至于文武百官为什么能够如此慷慨解囊?

那就要从数日前,那一场内阁首辅和次辅之间的御前互殴和相互揭发开始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御前奏对,周廷儒和陈演各自奉上检举书,相互检举揭发,那周廷儒被陈演所激,气急败坏,先是向着圣上报了一声恕罪,其言老臣身死事小,名节事大,此番被小人所算,忍无可忍!言罢直接将乌纱帽惯掷于地,扑到陈演身前,挥起老拳就是梆梆梆三下,直接让陈演挂了彩!陈演也毫不示弱,一个窝心脚,让周廷儒倒着飞了出去,现场那叫一个惨烈啊......那可是御前啊,文武重臣皆在,御史和给事中都惊呆了!大明开国近三百年,宰辅一级重臣当着皇帝的面互殴,天底下头一遭!”

成国公朱纯臣坐在自家后花园中,对面是武定侯,徐锡登。

两人温着小酒,吃着小菜,亭中四角摆放着铜炉和棉帘子,外面寒冬腊月,厅内四季如春,好不惬意。

朱纯臣一边喝酒,一边绘声绘色的向徐锡登描绘当时朝堂上的情形,眉飞色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然后呢?”武定侯急忙追问道,前几日卧病在床,错过了这场好戏,着实遗憾。

“然后?”朱纯臣深吸一口气,神色中透着些许紧张:“皇上命令廷尉将两人分开,就在当场剥去了官袍玉带......而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进殿,将这些天查到了周廷儒和陈演两人贪赃枉法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当场汇报出来,而且是当庭对峙......”

“如果对的上呢?”武定侯眉头一挑。

“周廷儒留得性命,抄没家产,徙三千里......族中子弟可得免!”

嘶......

“若是对不上呢?”武定侯追问了一句。

“陈演,”朱纯臣微微直起身子,唇齿开合,迸出四个字:“当场杖毙!”

砰!

武定侯双手一抖,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

摔了一个粉碎。

“那,那皇上如何判定锦衣卫的账册一定是正确的?”徐锡登一脸的难以置信:“朝中大臣,难道都没有一个反对的?御史,给事中,大理寺衙门,都不阻止吗?”

那可是当朝次辅啊!

整个大明朝,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啊!

“呵,”朱纯臣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嘲弄:“你以为没有人反对?御史严翊,兵部给事中刘献寿,科道官刘用庄等人当场就站了出来!声称祖宗家法,非谋逆大罪,宰辅一级官员,廷杖不得当场加诸于身!至少要给士大夫留一点活路吧?”

“那结果如何?”武定侯仿佛猜到了什么,但是依旧追问道。

“圣上站起身子,缓缓走下台阶,径直缓步走到御史严翊身前,”朱纯臣想起那天的场景,仍旧是心有余悸,额头上都浮现出一层冷汗:

“圣上神色肃穆,双手背后,于殿中缓缓踱步,唇齿开合之间,仿佛天音!”

御史严翊,万历四十年进士,入翰林一年,而后献金某阁臣一千两,得以出外,从浙江桐庐知县起,如今三十年时间,坐到御史台浙江道御史,贪墨所得十七万两之巨,又有勾结浙江前知府,大肆侵占民田!如今家中田地,比朕在通州的皇庄还要多!今日更是包庇罪臣,来人,打入锦衣卫诏狱!抄没家产,给朕严查同党!

兵部给事中刘献寿,天启二年进士,原为山西蒲州知县,后杀贼护城有功,调任遵化任副职巡按,后在己巳之变中跟随卢象升立有功勋,进科道官!入仕近二十年,倒是勤勤恳恳,用心做事,今日虽为罪臣进谏,但是忠心可鉴,擢升为兵部侍郎,入参赞,备朕问询!

科道官刘用庄......

“刘用庄怎么了?”徐锡登急切问道。

“刘用庄啊,嘿,”朱纯臣嘿嘿一笑:“圣上刚刚开口念出其名字,其就直接吓得四肢若筛糠,口吐白沫,竟然当场昏厥过去......一样被锦衣卫投入诏狱!”

“竟然......圣上竟然如此......神机妙算?!”武定侯有些心有戚戚然。

“现在,满朝文武,谁敢犯圣上的忌讳?”朱纯臣摇摇头:“我敢说,满朝文武,从宰辅到郎中,所有人的是非功过都在圣上的心中,只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圣上不想与我等计较......当然前提是听话!”

“所以,”徐锡登点了点头:“现在满朝文武都紧紧跟随圣上的动作,说捐献就捐献,三万五万十万,没有谁敢犹豫一瞬!身家性命和财计相比,还是性命来的要紧!”

“昨日我捐了十万两银子,”朱纯臣端起茶,满饮一杯,自我宽慰道:“现在,我在圣上的心中,想必是听话的好狗!”

“你就不担心圣上疑心,你那万贯家财哪里来的?”徐锡登有些诧异。

“你以为你不捐,圣上就不知道?”朱纯臣恨铁不成钢道:“圣上心中门清啊!你不捐,那是抗旨,你捐了,才能不计前嫌!”

“是了是了,”徐锡登明白过来,哪里还坐得住,当场起身子,急匆匆就要离去:“我去家中合计合计,今日就将献金捐出,为圣上先表了忠心再说!”

“你我亲家,我给你道一句心里话,”朱纯臣拉住徐锡登的衣袖,沉声道:“千万别怀疑圣上的天心!你要做的,便是无条件的臣服!”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