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兴不兴

“太子爷，御马监的宁瑾杀了也就杀了，但王岳乃是领过先帝爷遗命的大太监，奴婢轻易动不得，也不敢动。”

听到面前的小皇帝要处置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的督主王岳。

刘瑾也顾不得王岳对他有救命之恩了，连对小皇帝的称呼，都因一时嘴快变成了太子爷。

“皇考让刘伴伴等人自小陪着朕，不就是让朕不受外人欺负吗？你动不得，朕身边除了刘伴伴还有一个李大伴的……”

小皇帝朱厚照的正经伴当，可不是面前的刘瑾，而是司礼监秉笔李荣。

刘瑾不过是小皇帝的玩伴而已，李荣因为年纪太大，没办法陪着小皇帝玩耍，这才有了刘瑾的机会。

见小皇帝还颇为顾念旧情，刘瑾便试探着问道：“太子爷，要不唤李大珰入宫……”

“王岳之事不急，刘伴伴先看过面前奏疏，按奏疏所说，明日那位刘老先生还要与朕当面直陈，吩咐下去，朕要沐浴……”

听到小皇帝要沐浴，刘瑾便笑嘻嘻的回道：“太子爷可是愿意沐浴了，混堂司的奴婢已经等了半月有余，宫内日日夜夜都为太子爷备着香汤呢！”

说罢，刘瑾假装慌乱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出了正德寝宫，只是他出去之后，被朱厚照扔在地上的奏疏也不见了。

“狗才们，赶紧忙活起来，皇爷要沐浴，再令人拿下刚刚在钟粹宫外喧哗的小崽子，杖责！”

先将沐浴之事安排妥当，刘瑾这才借着殿外灯火，看起了手中奏疏。

汰冗员，革传奉，也是宪宗皇帝开始的老典故，当不得真，这只不过是外朝文臣们做事的借口而已。

奏疏之中‘近日章奏，以恩侵法、以私掩公，阁臣不得与闻，而左右近习阴有干预矣……’这几句，就是外朝诸臣们要做的事，这却看的刘瑾心惊不已。

所谓以恩侵法、以私掩公、左右近习，指向也很明确，无非就是他刘瑾而已。

外朝诸臣为何要剑指他刘瑾，原因也简单，无非他们这些小皇帝内侍，借大行皇帝殡天的忙乱，趁机掌握了在京诸军而已。

“刘大珰，宫中混堂随时可用，大珰要随侍皇爷吗？”

听了钟粹宫小宦官的招呼，刘瑾摆了摆手，也不说话便直接转回了小皇帝寝宫。

“主子爷，这份奏疏，不过是外朝诸臣的陈词滥调，成化爷时他们说中兴，民间疾苦；先帝爷时，他们也说中兴，民间依旧疾苦。”

“主子爷临朝不过半年许，登极称尊号这才两月不到，在这一干辅政大臣口中，天下间的疾苦，就成主子爷的了？”

“主子爷，刘老先生等人针对奴婢，无外是奴婢等人为了主子爷的安稳，先他们一步掌了在京诸军……”

进了小皇帝寝宫，刘瑾直接倒打一耙，以成化不兴、弘治不兴开口，见小皇帝只是皱眉不语，他这才把话说完了。

“在京诸军要掌握好，看明日奏对结果吧，你去给朕找一串奇楠数珠、一串犀角数珠，有金珠也多拿几串过来，宫中有好刀好剑也找来几柄……”

瞥了一眼挑弄是非的刘瑾，朱厚照也不愿搭理他，刚刚用黄金如意接了一记雷球，原本的正德小皇帝只留了些记忆便寿终正寝了。

如今的朱厚照，脑中存着好几个人的记忆，身上也是一阵阵的发黏，若不是为了不露马脚，他才懒的招呼刘瑾这个奴婢呢！

记忆中正德小皇帝对于大内宫禁的感官极差，除了阴森恐怖之外，紫禁城中也是时时处处都有危险存在的。

按照小皇帝记忆中弘治帝的说法，出了钟粹宫，紫禁城中的水不能喝、饭不能吃，衣饰、宝物也不能随意触碰，荒僻之处更不能随意前往。

总而言之一句话，如今大明朝的皇宫大内，即便对皇帝、太子而言也是凶险之地。

至于刘瑾口中所说成化不成、弘治不治，朱厚照却有些无所谓。

相对大明国祚，对他而言，好好活着才更重要一些。

自宣宗皇帝之后，大明的皇帝多不长寿，成化帝盛年而亡，弘治帝也是一样盛年而亡，偶尔一个两个还说的过去。

一个接着一个，还一个比一个后嗣少，如果强要说是正常，那也算是正常。

说什么大明皇族有先天疾病，那也是纯扯淡，各地藩王可没这么多盛年早夭、延嗣艰难的。

正德小皇帝记忆之中，弘治帝死的可谓是相当邪门，五月末祷雨，雨没有求来，反而受了风寒。

五六月的天气，皇帝着正式朝服、带全幅车驾求雨，这时节也没到用冰解暑的时候，没被热坏就不错了，怎么会受风寒？

说是中暑也好过所谓受了风寒，而且医治过程之中药与证乖，也就是药不对症，就格外可笑、可怖了，那可是大明朝的太医院，医治对象也是大明的皇帝呐！

给皇帝治病药不对症，皇帝还死了，这可是诛九族、十族的不赦之罪。

如今司设监掌印张瑜，掌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院判方叔和、御医高廷和，医士徐昊，俱被下狱正等待治罪呢。

经初步审问，不仅是太医院的方子有问题，皇宫里的药也有问题。

还没等到终审结果，正德小皇帝的面前又被摆了一碗强力杀精的七叶一枝花。

这种药物可是在后世才被证明能强力杀精的，长期服用，能有子嗣才是咄咄怪事。

若不是刘瑾还算是可信的，他这个新君朱厚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皇宫之中存活。

据正德小皇帝的记忆，皇太子居所钟粹宫，乃是弘治帝在紫禁城中划出的一片禁区，未得皇太子朱厚照允许，任何人等不能随便出入。

即便是弘治帝来钟粹宫的时候，也会提前让宦官通禀，算是给宫中众人做了最好的示范，这才保着正德小皇帝顺顺利利活到了十五岁。

而且钟粹宫中不管是饮食还是侍从，俱都由刘瑾等所谓的八虎专门负责，与紫禁城内其他宫室很少有交集之处。

按刘健奏疏所言，大行皇帝棺梓未葬，他这个新皇帝所居的钟粹宫，就被人钻营成了筛子。

不仅以七叶一枝花为药茶，奏疏也是说摆在案上，就摆在了案上……